天亮后,我们简单的吃了点早餐,然后出发去陆海妈妈家。
临行前我吩咐欧阳丹,让她准备好施工队,随时等我们的电话。
陆海的妈妈也住在术水县城,只不过她住的比较远,基本属于县城的郊区了。她妈妈今年六十多岁,个子不高,很瘦,长得慈眉善目,不笑不说话。我们到了之后,她把我们让进客厅,笑眯眯的给我们倒茶,拿干果。
但是我和杜若男都看的很清楚,这个老女人虽然看着慈祥,眉心却有一股黑气,这说明黑布就在她家里。
无论是我还是杜若男,我们都有办法把东西找出来,但是我们来之前就已经达成了共识,这件事应该让陆海出面,最好老太太自己拿出来,这也等于为她留点余地,以后还能和儿媳妇见面。
如果她实在是冥顽不灵,那我们再出手,也就名正言顺了。
陆海一直阴沉着脸,他妈估计也看出来了,只是老太太隐藏的很深,故意装看不出来而已。
就在老太太热情的给我们倒茶的时候,陆海实在忍不住了,抬起头,“妈,您先别忙了,坐下,我有话跟您说。”
他妈一听,放下茶壶,坐下,“怎么了?”
“丹丹生姗姗的时候,您带了一块黑布去医院,那黑布在哪?”
“那个……早就烧了呀!”
“您别瞒我了,那是花姨给您的吧?”
“是啊,你花姨也是好心,她怕丹丹难产,这才……”“够了!”陆海激动的说,“妈,丹丹对您哪不好了?您为什么要害她?”
“你这孩子,我怎么就害丹丹了?”他妈也不高兴了,“我那是好心,怎么就成了害她了?”
“你是不是还给她换过一条红内裤?”
“这……”他妈一怔。
“您只说,是不是?”陆海盯着她。
他妈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看了我们一眼,反问陆海,“是丹丹跟你说的?”
“对!”
“这个丹丹!我让她不要说出来,她干嘛说出来?”他妈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我说姗姗怎么会出事,原来是因为她!”
她看看陆海,“这是我们陆家的秘密,不能对外说的!当初我怀你的时候,你奶奶也这么做过,我告诉丹丹了,不能说,千万不能说,不然孩子会长不大。你看现在果然应验了吧?姗姗好好的,害了这么个怪病,一定就是因为丹丹把这事说漏了搞得!”
“妈!”陆海强忍着怒火,“您当我是个傻子么?丹丹对咱家好不好,您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一个穷小子,什么都没有!我娶丹丹,彩礼人家都没要,房子和车子也是丹丹家买的!我岳父帮我安排了工作,是他给了我机会,我才能一个月赚几万块钱的工资!还有您住的这个房子,买的时候,我说是用的我的业绩提成,其实人家丹丹出了一半的钱,她怕您知道,还专门叮嘱我不许跟您说!妈!丹丹对得起咱们家了,人家对咱们这么好,您却要置她于死地!您的心真是肉长的吗?”
他妈被他说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别提多难看了。
陆海平静了一下情绪,“别的我什么都不说了,您把那块黑布给我!您要是不想您的孙女有事,您就把黑布给我!”
他妈沉默良久,无奈的一笑,“陆海,是谁跟你说这些的,是丹丹,还是你这两位朋友?”
她一指我们。
我和杜若男互相看了一眼,都很平静。
“您别管了”,陆海看着她,“您要是还当我是您儿子,您要是还心疼姗姗,就给我!这件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我和丹丹以后还会好好孝敬您!妈,就当儿子求您了,行么?”
他妈深吸一口气,嘴角一阵冷笑,转头冲我们来了,“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挑拨我们?我告诉你们,你们这么胡说八道,破坏我和我儿子媳妇的感情,我可以去告你们的!”
她站起来,“走!你们马上给我走!”
我俩没动,都冲她一笑。
她被我们笑的心里发毛,躲开我们的目光,冲陆海吼道,“马上带着两个人走!你要是不想让我死,你就带他们走!”
陆海噌的一声站起来,怒吼着质问他妈,“妈!非得撕破脸皮么?”
他妈被吼得身子一激灵,“你……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她老泪纵横,气的直哆嗦,指着陆海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爸爸死得早,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那时候我才三十出头,多少人劝我改嫁,我就是怕你受委屈,这才没走那一步啊!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啊,你现在长大了,讨了老婆了,就这么对我说话!我知道,我活着碍你们的眼了!好,那我死行不行?我死了你们就满意了!……”
她拿出了农村老太太的杀手锏,又哭又骂,越说越委屈,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儿。其实她这是心虚了,所以就胡搅蛮缠,拿这些话来盖脸,试图蒙混过去。
陆海被她缠的没办法,又不能不管,话也没法继续说了。
这种时候,该我说话了。
我站起来,“阿姨,陆海的父亲是怎么死的,您心里应该有数吧?”
“我丈夫是怎么死的,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问吗?”他妈耍泼,冲我俩怒吼,“你们还站在这里干嘛?给我滚!”杜若男大怒,站起来,“哥,我们走!”
我拦住她,冲她一笑,“你急什么?我们是救人来的,你忘了?”
“可是你看她……”杜若男一脸鄙夷的看着陆海他妈,“为老不尊!哼!”
这个我不觉得稀奇,杜若男是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子,她哪见过这阵势。我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所以对陆海他妈这套把戏,早就见怪不怪了。
“你们听到没有?滚!都给我滚!”
“妈!你别冲我朋友吼!”我冲陆海一摆手,接着问他妈,“阿姨,陆海的父亲是被蛊毒死的,我说的没错吧?”
一听这话,陆海他妈愣住了,吃惊的看着我,“你……”
陆海也愣住了,“我爸……”
他看向他妈,“是花姨?”
他妈沉默了,扭过头去抹了抹眼泪,伤心的叹了口气。
我平静的一笑,继续说,“陆海小时候生了怪病,所以您带她去见那个表姨。那个表姨保住了他的命,条件就是,陆海必须娶她的女儿为妻。可是那之后没几年,陆海的父亲和那位花姨好了,您知道之后就大闹了一场。陆海,你父亲生前应该是公家门里的人吧?”
陆海回过神来,点点头,“是,我爸是林业局的一名科长。”我看看他妈,“您当时以他父亲的前途来威胁他,声称要去找他的领导,结果他吓坏了,只好跟花姨分手了,是这样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他妈惊愕的看着我。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您只说,我说的对不对?”
她苦涩的一笑,点点头,“对,你说的都对!我知道他是跟阿花好了,但我没公开这件事,我只是跟他说,如果他不跟那个女人断掉,我就去林业局找他们局长。”
她伤心的看着陆海,“如果当时我知道这样会害死他,我宁可什么都不说了。我知道阿花那个人性子很刻薄,可是我以为,她毕竟和他好了,怎么也不至于对他下死手吧……可是我错了,那事之后没过多久,陆海他爸就……”
“阿花是蛊女,她和陆海的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就给他下了蛊了”,我说,“后来你逼着他们分手,那就等于他违背了誓言,所以蛊就发作了。”
老太太抹抹眼泪,深吸一口气,转过来看着我,“你既然都知道,那你就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丹丹了。”
她一指陆海,“他和阿花的女儿毛妹是订了婚的,他们一起喝了鸡血米酒,如果他不娶毛妹,他就会像他爸爸一样!这件事我不敢对任何人说,说了他就会出事,我之前那么反对他和丹丹在一起,我不是对丹丹有看法,我是不想让他和他爸爸一样!”
陆海崩溃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捂住了脸。
“所以,阿花的条件是什么?”我问她。
“阿花说了,陆海违背誓言,如果想让她活下来,丹丹必须死,姗姗她也要带走”,老太太伤心的说,“你们以为我愿意害丹丹么?我是没办法!我劝过丹丹离开陆海,可是她不听!当初我老公死得那么惨,我不能看着儿子又跟他一样,我没有办法!”
她哭了。
“我去找她!我要杀了她!”陆海疯了一般,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老太太赶紧拉住他,“陆海!你不能去!还没等你进山,她就能要你的命啊!”
“我不管,我宁可死了,也不让她祸害丹丹!”
杜若男一皱眉,“陆海,你冷静些!你要是去拼命,还请我们来干什么?”
“我对不起爸爸,我对不起丹丹啊……”
陆海嚎啕大哭。
“阿姨,别的不用说了,把黑布拿出来吧”,我看着老太太,“我们可以保住他们一家三口的性命。”
“真的?”老太太一愣。
“真的。”
她迟疑了一下,看看我俩,“你们两个这么年轻,能是阿花的对手?”
我没说话,微微一笑。
她犹豫良久,最后下定了决心,转身走进卧室,不一会她回来了,把黑布交给了陆海,“这是阿花给我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拿去救姗姗吧,回去你告诉丹丹,婆婆对不起她,她要是恨我,我没话说。”
陆海手颤抖着接过黑布,含着眼泪看着他妈,“妈,我说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花姨这件事您别管了,我会去找她,跟她讨回这个公道!”
他妈苦涩地一笑,“公道?没有你花姨,你早就没命了。算了,只要你们都没事,她要是想出气,就让她杀我好了。”
陆海没说话,看看我和杜若男。
我看看腕表,“时间不早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