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看去，褚微白正侧头盯着她。

　　那双眼睛依然澄澈，却依稀有了变化。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欲言又止似的，复又低下头去思考，羽扇似的睫毛不时轻眨。

　　苏念不急，耐心的等着他。

　　“嗯……水……”

　　床榻上，一直安静的昏迷着的玉兰突然嘤咛一声，二人都吓了一跳，苏念忙起身去倒水，可屋里的茶壶空荡荡的，一滴水也没有，只能懊恼的去外面烧水。

　　褚微白学着方才苏念的样子，把玉兰额头上的帕子放在水里拧了拧，又给她放回去。

　　然后胳膊撑在床沿上，手掌托着脸，怔怔的看着玉兰苍白却又透着嫣红的脸。

　　若是他足够强大，玉兰今日便不会遭遇这种事情。

　　就像大哥，即便他身边的丫鬟做错了事，只要他愿意护着，那便没人能动那丫鬟分毫。

　　他是落幽院的主子，玉兰，还有苏念，与他是一体同心的。只有他强大起来，不被人小瞧，她们才不会被人欺负。

　　可是该如何强大起来？十几年来褚微白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从前龟缩在自以为安全的小世界里，咬紧牙关不说出自己受的委屈，也看不见因为他的懦弱，别人所受的委屈，现在突然想清楚，鼓起勇气从龟壳中探出头来，却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武装自己软弱无力的四肢和绵软的爪牙。

　　老大夫虽然老眼昏花，但写的药方还是很有效的，苏念烧好了水，见玉兰有些醒来的迹象，便托着她的上半身让她靠坐在自己怀里，哄着她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提起些精神喝了小半碗药，又喂了两口粥，才让她继续睡。

　　褚微白站在一旁，见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嘴唇抿得死紧，眼底渐渐又弥漫上雾气。

　　苏念哄着玉兰睡下了，扭头又看见褚微白隐隐有要哭的迹象，顿时头大。

　　“玉兰这里有我，你先去休息吧，记得把窗户关好，你今日也落了水，要是再生病，我一个人可照顾不过来啊。”

　　褚微白微微有些窘迫，咬牙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面上涨得通红，却又固执的不肯走，见苏念疑惑的瞧她，吭哧吭哧挤出一句：“我也能做些事的。”

　　“你……”

　　本想说你能帮什么忙，可对上那双执拗又暗含着委屈的眼，仿佛只要她拒绝，他眼底那点希冀的光就会失落的熄灭。

　　张了张嘴，无奈的指了指角落的炭盆：“你去库房看看，要是还有碳的话就拿过来，要是没有就先去休息，晚些时候我再做饭。”

　　褚微白精神一振，得了任务满脸严肃的点了点头，便小跑着往库房跑去。

　　但等他跑到库房门口，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愣愣的停下脚步，脸色缓缓垮了下来。

　　苏念她根本就是在诓他！

　　她刚才说的是，“要是还有的话”。可她分明之前就自己去了一趟库房拿了碳，怎么可能不知道有没有剩余的？

　　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不懂事的小孩子的褚微白气愤的没有开门，而是扒着窗户看了一眼，果然库房里几乎是空荡荡的，别说煤炭，煤渣都没有。

　　气呼呼的在墙上踹了两脚，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了，抱着膝盖蹲在墙角一个人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