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姐姐柴念云想得周到,笑嘻嘻说道:“老人家和小娃娃都受惊了。不如你们就在青龙镇里多玩两天。这两天里,吃穿住行全都有我们柴家负责,不知老人家意下如何?”
老人的想法要稳重一些,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丝绸已经换到了现银,那还是赶紧回到自己家里的为好。
可小孩子却想留在青龙镇这个花花世界里多玩会儿,立即欢呼起来:“好啊!好啊!爷爷,这下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玩几天了呢!”
柴念云见这孩子活泼可爱又不认生,顿时欢喜得紧,起身上前两步,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笑道:“这娃娃倒是有趣,临走时候别忘了过来给我请个安,我还有赏赐给你。”
一旁坐了许久的孟银屏也笑道:“这娃娃胆子不小,长得也机灵。要是老人家不嫌弃的话,可以把娃娃送到青龙镇来。去年相公在这里开了两家私塾,既教文、又教武。私塾本来就是免费的,要是娃娃肯到我们这里来念书,吃穿用度都是柴家开销好了。”
私塾,是柴安风特意投资兴办的。
其中一座,是用培养刚刚启蒙的儿童的;另一所,则是用来培训成年人的。相同的是,这两家学校都是免费的,并且请了名师教习文化和武艺,是柴安风培养人才的重要场所。假以时日,这两所学校里就会产出一大批忠于柴家的势力。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柴安风打算把自己的事业传到二〇二〇年呢,不能不提钱做些准备。
承担一切生活开销,这个条件开得足够优厚的了。
可老人家还是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孙子,沉吟了半晌,还是拒绝了:“这位奶奶,老头我的孙子是聪明是聪明的,可惜就是太调皮了,还没离过家门,就怕送出来不太好收拾,更没法用功读书。”
孟银屏去年刚给柴安风生了个大胖儿子——就是现在郑婷儿怀里抱着的那个,正在母性充沛的时候,自然能够体会老钱的顾虑,便也没有多加挽留,又赏了小娃娃一个金镯子,便让老钱爷孙两人退下去了。
虽然受了惊吓,可老钱两人又多了一大笔赏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因有了柴安风的安排,他们爷孙两人在青龙镇的一切开销,都有柴家报销负责,正好遂了娃娃在青龙镇多玩今天的心愿。
不过老钱倒也还算淳朴,没有使劲花钱,只在天香楼开了一间干净房间,先住了下来,然后便先是在青龙镇商铺集中地的“商业街”玩了两天、又在外国客商云集的“洋人街”玩了一天、又跑去青龙海港看了整整一天的大海船,这才在第四天专程去了一次柴府,向柴念云、柴安风等人报辞告别。
柴安风今天不在府里,是由郡主柴念云坐镇府邸。
柴念云是个心软的,听他们爷孙两人要走,先是挽留了两句,又给了他们几两路费,嘱咐明年来送货时候记得进来请安,便打发他们回家去了。
老钱爷孙两人此行青龙镇,颇有几分收获,出售生丝获得的银两,再加上柴家姐弟的几番赏赐,拢共得了将近七十两的财货,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于是他们兴高采烈地赶着那头这几天吃得膘肥体壮的小黄牛,沿着青龙镇里的青砖大路,穿过那块极为气派的牌楼,原路往老家湖州长兴而去。
行至半路,忽见前方走来一队人马。
只见这队人马人数颇多,约有二十来人以上,赶了七八两马车,听车轮同砖地摩擦发出的声音,车上载运的东西似乎不轻,大约是赶来青龙镇做生意的。又见队伍打头的,是两个骑在骏马背上的青年人,其中一人面目清亮、身材颀长,另一人长得也不算难看,却有些肥胖,让胯下骏马的蹄子都变得有些沉重。
其余人等身材不高,都是南方人的相貌打扮。倒是队伍里另有两人,虽然衣着装束同他人没有多大区别,可从神态动作上看,却是说不出的奇怪,引来路旁行人不住的侧目。
老钱瞧见这队人马似乎来者不善,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忙把孙子放在牛车上,又拉着黄牛想往路旁闪避一下。
谁知这头原本十分听话的老牛竟在此时犯起倔劲来了,脚下好像长了钉子一样,生生杵在砖路当中,无论老钱怎么拉、怎么拽,就是一动不动。
道路堵塞住了,那队人马只好在老钱面前停了下来,打头那胖子坐在马上,高声呵斥道:“怎么回事?为何要堵住我们的去路?”
老钱赶忙松开拉着牛鼻环的手,拱手道歉:“几位官人,不是老头儿有意堵路,实在是这头牛不听话,就是不肯让,我也没办法。”
那胖子倒也不是不讲道理,也没有刁难老钱,只颇为生冷地问道:“老头,你是从青龙镇来的么?我问你,青龙镇是在前头么?还有多少路走?告诉我,给你一两银子!”
老钱现在怀揣了几十两雪花白银,也算半个有钱人了,没把这一两银子放在心上,更怕拿了不该拿的银子,便道:“开开口的事,不敢拿大官人的银子。青龙镇就在前面,抓紧些一天就走到了。要是走得慢些,前面三十多里地方有个驿站,住一晚明天赶路,一早也就到了。”
那胖子听了点点头,随手把一锭大约一两多重的银子,好似杂物一样扔在地上,随即扭头对身后那俊朗后生说道:“贤弟,我问过了,也就一两天的路就到青龙镇了。你看是要抓紧赶路呢?还是在路上歇一天的为好?”
弟弟沉思片刻,答道:“小弟觉得还是赶紧赶到的为好,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老钱这边本来就没想拿这兄弟二人的赏钱,又见他们态度倨傲,更加不愿意去捡这一两银子。可小孩子却不懂事,见这一两银子滚落下来,立即快步上前,捡在手中,欢喜道:“爷爷,又多了一两银子了!”
老钱年轻时候读过几天书,沉着脸对孙子说:“私塾先生没教过你么?有道是‘不吃嗟来之食’,又说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我们再穷,也不能白要人家的银子。去,把银子还给人家。”
孩子还算听话“哦”地答应一声,刚要上前还银子,却听那胖乎乎的哥哥说道:“嘿,老头儿,你的牛和车挡着我的路了,还不快闪开?”
此人说话甚是无礼,老钱头听了,心中一阵腻味。
要是放在平时,讲究息事宁人的老钱头或许还能忍了。可他却是刚刚从青龙镇见了世面回来,又同柴安风这位顶级富豪打了交道,心想:这人看上去也算是个有钱人,可再有钱能有柴大官人有钱?怎么同样是有钱人,品格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有云泥之别呢?
想到这里,老钱这辈子难得犯起倔性来,梗着脖子道:“这位相公,抱歉了。要是人拦在这里,我们早就闪开了。可惜牛是畜生,听不懂人话,不听话我们也没办法!”
“你没办法?我却有办法!”那胖子淡淡说道,“来人呐!把牛杀了,扔到路旁边去!”
老钱听了这话,当即愣住了。
要知道,中国古代以农为本,而耕牛则是最重要的农业生产力,朝廷、官府对耕牛的管理更是异常严格,不仅每头耕牛都要造册入籍,并且严禁宰杀耕牛,遇到老弱病残不得不宰杀的,都需要有当地官员或者士绅耆宿在场坐镇主持,才能动刀宰杀。除此之外,私自宰杀耕牛,都是要问罪处罚的。
老钱刚一愣神,忽见队伍之中闪身跃出一人。此人中等身材,脸长得跟个大饼似的又黄又平,一双小豆眼却露着凶过。只见这黄脸恶汉手中不知持了一个什么物件,往大黄牛眉心用力一点,那黄牛还来不及发出哀嚎,随即四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已然是死了!
没了黄牛的牵引支撑,它身后的那辆牛车也随即倾覆下来,车上装着的包裹也被震散了,刚刚得来的五十两银子,也随即洒落一地。
这头黄牛,是老钱从小养大的,更是跟他孙子一起长大的。
小娃娃见大黄牛死了,眼圈顿时就红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老钱也是异常震惊,一边归拢自己的辛苦钱,一边高声骂道:“你!你!你敢杀我的耕牛!走!跟我见官去!跟我见官去!”
他们爷孙俩这么一闹,前后的行人也都围拢过来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的说:“谁这么大胆子,敢当众杀牛?不怕官府么?”
有的说:“看他们的样子,大概是不怕官府的,说不定还是跟官府勾结的呢!”
还有的说:“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要是被青龙镇的柴大官人知道了,就是勾结了官府也没用!”
骑在马上的弟弟见事态有些失控,赶忙滚鞍下马,对老钱说道:“老人家,是我们出手重了。不过你刚才说过的,牛也不过是头畜生而已,我们照价赔偿也就是了。二十两银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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