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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他们截杀庄氏一行人”
瞧着地上七个黑衣人那熟悉的面孔,祠堂内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那不是雷远么”
“还有那个,不是振哥家的邱小子么如何都……”
“嘘……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十夫长群里有精明人及时制止了伙伴的多嘴,却是发现已有近三分之一的人面罩寒霜,均为雷冗的下属,余者亦个个噤若寒蝉,只是目光闪烁,显然各怀心思。
三十多位耆老大都冷眼旁观,仅有少数几个眼中闪现若有所思之色,欲言又止,面露不忍,甚至勾起了七八年前上次族长之位交替时那腥风血雨的回忆。
雷哲见此暗暗一笑,死的这七个不是与他们休戚相关之人,他们当然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雷髯果是个中高手,显然下手之前精心筛选过目标,既不会触动任何一位耆老的神经,又打到雷冗父子的痛处。
或许正因这七个人没靠山,没背景,才会被雷冗父子收为心腹,死心塌地为他父子卖命……
果然,雷斌老而弥辣,还止于脸色铁青,雷冗却已嘴唇颤抖着怒吼:“昨夜他们明明已被收缴了甲胄、弓弩、长枪及铁盾,勒令回家闭门不出……”
雷髯冷然打断道:“可他们还有刀剑,况且今日一大早我等便上山安葬先族长,再无足够的好手监察他们……”
雷冗怒极反笑:“莫非尔等竟可未卜先知,提前埋伏人手救援庄氏一行人”
雷髯向着雷哲微一拱手,同样冷笑着:“幸亏族长算无遗策,早知某些卑劣小人妄图掩盖罪行而不顾一切……可惜我等办事不力,仍是晚了一步,只救下了庄坷兄弟一人!”
“咳咳……”
躺在板车上的庄坷适时出声,向众人提醒他的存在,此刻的他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显然失血过多,虚弱已极,浑身裹满的布带犹在渗血。
但他看向雷冗的视线却充满愤怒及刻骨铭心的仇恨!
黑衣人击杀的那些庄氏护卫里,除了他生死相托的袍泽,还有他的亲弟弟!
气血两亏的昏沉不容他耗费太多脑力,在怒火和仇恨的驱使下,他挣扎着低声道:“昨夜在见到族长怀中那份我族千金与贵族新族长婚书的一刻,我便隐隐猜到某人迫不及待毒害族长的原因,今日的半路截杀,我更确信了我的猜测!”
乍闻此言,众耆老还在好奇他会怎么说,雷冗父子看着他那要杀人的眼神,却顿觉不妙。
但见庄坷喘了一阵粗气,眼神闪烁一下,勉力接着道:“我犹记得,已故雷族长父子之前去我族作客,前脚离开,雷冗父子的属下后脚到来,并以保卫和接应雷族长父子为名,询问雷族长归途所取路径……”
此言不尽不实,可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庄族长曾与雷冗父子暗通款曲,还向雷冗父子通报过先族长的行踪,显然他们都与先族长父子之死牵扯不清……只是为了维持雷氏与庄氏明面上的友好关系,尽量摘清庄族长罢了。
庄坷继续道:“我家族长既已与贵族新族长结为翁婿,自当直言相告,并允诺站出来指证雷冗父子,岂料他父子狡诈无比,竟先下手为强,毒死我家族长、少族长不说,还要将我等可能知情之人尽数灭口……咳咳咳!”
说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咳出血来。
众位耆老、十夫长见此,面面相觑之后,竟有近半人目光一变,分明相信了庄坷的话,真心认为昨夜的毒杀、今日的截杀均属雷冗父子所为。
雷斌闭目仰天,满脸死灰,似乎一眨眼老了十来岁,雷冗怒不可遏,冷笑连连,跪坐挺直的上半身忍不住震颤不止,双拳捏得咯吱作响,似乎下一刻便要暴起发难。
岩伯、雷髯随之暗暗戒备起来。
一直沉默的雷哲忽然开口:“雷冗父子的罪行委实罄竹难书,原本我念及血脉亲族之情,又顾忌我初登族长之位,不宜多起事端,未曾想……哎!”
说着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举起手掌轻拍。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远远传出,一阵脚步声随之响起。
雷辎、雷驰、雷举鱼贯而入,向堂内众人躬身一礼:“见过族长、诸位耆老。”
一见这三人,雷斌不由连连摇头,表情复杂的难以形容,而雷冗则眼中似欲喷火,死死瞪着三人。
雷辎对此视若无睹,大义凛然道:“昨日我主持岁末大考决战,雷冗在此之前曾严辞威胁我,让我在族长出现危险时不得出手相救……”
雷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紧跟着道:“大考之前,冗叔曾给了我一份来自山蛮人的毒药,威逼利诱令我涂毒在甩手箭上,用以暗算族长……”
雷哲适时插言:“那三枚短箭我亲自勘验过了,其毒力与庄族长所中之毒极为相近,该当同出一源!”
雷哲自幼即以尽得乃父医药真传闻名,没人会怀疑他的专业性,何况此乃真的不能再真的大实话。
此刻听来犹为可信,纵然与雷冗父子关系再亲近的人,也顿时相信对族长和庄族长下毒手的均为雷冗父子。
最后雷举也道:“大考之前,冗叔也曾百般逼迫我在与族长决战时下狠手杀死他,我违逆不得,只能假意答应,临战时已向族长通禀过……”
堂内一时静极,落针可闻。
片刻后,众人的窃窃私语由小渐大,终成喧哗。
“族长所言不错……雷冗父子利欲熏心,罪行累累,不可饶恕!”
“如此小人,令我雷氏先祖蒙羞!”
“我等羞与此等人为伍!”
“此父子罪不容诛……”
……
不知是谁带头嚷嚷一句,诸般口诛谩骂紧随而来,其中不乏雷冗属下的十夫长们,似乎生怕给雷冗父子连累。
唯有极少数人口中嚷嚷,但却目光明澈,显然旁观者清,心里渐渐有了数,却又对着新族长的手段又钦佩又敬畏。
老雷斌充耳不闻,似乎破罐子破摔,已然浑不在意一切,而雷冗则终于萎顿在地,诸人一连串的背叛、落井下石,让他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雷哲的攻势一波接一波,令旁观者都目不暇接,更何况他父子这当事人,完全是一点儿招架之力都没有,一败涂地不说,眼睁睁看着自家给赶尽杀绝了。
果然,那位年近百岁的耆老颤颤巍巍的指着雷斌、雷冗:“速速将此败类父子拿下,关入水牢,待明日祭祀大典之后,昭告全族,明正典刑!”
“哼!”雷冗不屑地看着他,浑身戾气大盛,仿似一头正欲择人而噬的莽荒猛兽。
雷髯和岩伯第一时间生出反应,滚滚杀气分别锁定雷斌、雷冗,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雷斌竟然一动不动,全无斗志。
“哗哗哗……”
铁甲抖擞的声音迫近。
百余个身着漆黑鱼鳞甲的长矛手、弓弩手潮水般涌了过来,齐刷刷的矛尖将大堂的六扇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与此同时至少五六十支劲箭死死锁定了雷冗父子,令雷冗眼神一缩。
就连旁边离得近的众人也感到浑身发毛,当即躲瘟神一样飞速躲开,堂内众人不约而同汇成半包围圈牢牢困住雷冗父子的背后,与门口的甲兵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雷斌苦笑不已,对儿子道:“你还未明白么我们这位新族长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岂容我父子有丝毫反抗或逃窜的余地”
“如若老夫所料不差,祖祠外还有上百弓弩手引而待发,一旦我父子破瓦而出,立时会变成刺猬……”
听得此言,再看看众人簇拥中一直嘴角含笑,气定神闲的雷哲,不仅雷冗气势一滞,斗志跌落,就连一群耆老、十夫长也不乏脸颊抖动,眼神闪烁之人。
雷氏一族不是蒙昧的山蛮,只敬畏强大的力量,雷氏一族拥有悠久且广博的文明传承,也许残缺或失传了很大一部分,但仍自诩为文明种族,深深明白智慧和谋略的重要性,甚至对一族发展而言,那是比武力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决定性力量。
众人亦或多或少通晓族史,雷氏祖上曾有过的数次繁荣巅峰,正是当时的族长英明贤良、励精图治所一手造就。
少年苦命,性格坚忍,遇难成祥,胆略过人……如今这新族长,与族史所记载的那些伟大族长何其相似
“识时务者为俊杰……斌公、冗叔莫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
雷哲淡淡开口,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越过门口上方,径直投向远方天际,似乎那里正发生着无数精彩纷呈的风云际会。
平心而论,他自忖再世为人,在这些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上完胜视野狭隘的雷冗父子固然可喜,若是输了,那才丢广大穿越众的脸。
眼看雷冗父子或主动或被动都已摆出束手就擒的模样,那位年近百岁的老者轻哼一声:“来人,给他们父子带上镣铐,穿了琵琶骨,押入水牢,多派人手看管……”
外面两个甲士拿着早已备好的枷锁进来,毫不留情的以钢钩洞穿了雷冗父子的肩窝,令二人闷哼出声,只觉浑身劲力再难运上双臂,又给锁上手铐、脚铐,这下连双腿也失了灵便……
雷哲眼睁睁看着,不动声色瞥了眼那个百岁老者,第一次觉得老家伙有些碍事,同时对自己搞出一个族老会的幌子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按照他一直以来的谨慎做法,自然是破了雷冗父子的丹田气海或断了他们的四肢经脉最稳妥,只穿了琵琶骨和锁住手脚,似乎不太靠谱
可这老家伙先发了话,若他再补上一句对雷冗父子刺破丹田或挑断经脉,就会给在场众人留下一个狠辣决绝的印象,于他今后所要树立仁义贤明的族长形象极其不利。
……
片刻后,众人心情各异的散去。
今日一言未发实则却是幕后主角的雷髯,紧跟在雷哲身后,沉吟片刻,还是问道:“斌叔和冗兄终究是我族顶尖高手,就此处死是否太过可惜”
雷哲头也不回,“并非我不想收服他们纳为己用,实在是嫡庶两脉之争若不见血还自罢了,一旦见血,除非一方之血流干流尽,否则绝难休止……”
“犹其是……”
“我深深怀疑,我父母三年前上山采药却‘丧身狼吻’之事,其实是雷冗父子所为,尽管我没有丝毫证据……但他们父子此前的一系列行动,无疑需要至少两到三年的缜密布局,时间上很是吻合!”
口中说得郑重其事,但雷哲的眸子却闪烁不定。
背后,雷髯同样目光一闪,却以一副深以为然的口吻道:“不错,确有此种可能……而且,我曾怀疑冗兄与山蛮部落的山甲有所勾结,至乎暗中沆瀣一气,为此留意调查了很久,可惜一无所获。”
“哦”
雷哲神色一奇,现实不是影视剧,雷冗父子也不是脑残小喽啰,而且武功高明,这种事情其实很难抓到确凿证据,甚至捕获丁点儿蛛丝马迹也不容易。
然而对雷冗、雷髯这种相互知根知底的老对手来说,不需要确凿证据,只要生出怀疑,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我虽然猜测过雷冗父子在山蛮部落埋下过暗桩,却未想到竟是山甲……如此说来,山甲很可能是雷斌很早之前便开始大力扶持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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