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念的到来将恶兽们火一样的逃跑热情瞬间熄灭。
对于恶兽来说,这名白衣男子是十分陌生的,因为九百年前它们大闹修界的时候,君无念还没有出生。可这种陌生却又是相对的,因为它们虽没见过君无念的样子,但是君无念自进入这片区域以来,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和威压,却又让它们再熟悉不过。
那是山外大阵的气息,那是百年前将它们生的希望彻底打碎的气息。这样的气息让它们愤怒着,却也在颤抖着,那是来自元神深处自然而发的颤抖,也是百年多来每一日都逐渐加剧着的愤怒。
所有恶兽都不会忘记被关入无常山中的每一日岁月,以及为了能够破阵出去,它们努力繁殖,生生地将恶兽数量增长了无数倍。恶兽的繁殖能力很强,最多的时候会有十几只小兽同时出生。且小兽出生就带修为,虽不高,但也能达到三阶。它们尽力地抚养小兽长大,小兽长得很快,百年光阴就能成就至少五阶。在这过程中,但凡有老兽死去,都会将自己的一生修为悉数散给子孙,以此来助小兽更快成长。
这是它们的大计划,因为它们觉得最初的几次阵法根本就不足以将它们永远困在无常山里,甚至只要拼死一搏,立即出去也是有可能的。之所以没有那样做,不过是在养精蓄锐罢了,不过是在繁衍后代让同类数量持续增长罢了,它们给自己定下了千年的目标,只要千年一到,必将破阵而出,再次与人类修士争夺外面的天下。
这样的主意打了将近八百年,那八百年,无常山的天还没有黑,只是日月星辰有几分朦胧,还是能分得出白天黑夜的。直到有一天,突然之间大地颤抖,山体摇晃,原本罩在外头的阵法莫名奇妙地有了松动的迹象。且那迹象慢慢地愈发明显,到了最后,甚至干脆散了开,整个无常山一下子就重新暴露在修界,暴露在阳光之下。恶兽们近八百年都没有那样清楚地看到过太阳,于是纷纷惊喜地抬头去望。那样直接的阳光照射照得它们的千年大计提前澎湃,于是狂呼着要从山中冲出,甚至鸟禽类已经直冲天际瞬息百里。
它们能听到人类修士恐惧的惊叫,它们喜欢那样的惊叫,与当初同修界大战时所听到的一模一样。于是它们得意,它们甚至想立即就冲向人群大开杀戒。
然而,这种得意都不及持续三息,突然之间夜幕降临,那让它们兴奋非常的太阳一下子就被掩了去,就好像是被天狗一口吞掉,整个无常山一如黑夜。
陆行的恶兽方才虽极力狂奔,却还并没有来得及彻底跑出无常山,而那些已经飞到百里甚至千里之外的飞禽,竟也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就被吸了回来。紧跟着,先前散开的大阵重新又罩了下来,带着比从前要强烈万千倍的威压,狠狠地扣在了无常山外。
恶兽们当时都疯了,再一次的囚禁让它们失去理智,竟是有不下千只恶兽齐齐以自爆的方式撞向大阵,试图重新破开阵法。可是没有用,新阵的牢固是它们活了数千年从未感受过的,它们以前从不认为天底下还会有这样厉害的禁锢阵法。更可怕的是,突然之间无常山内被一种可怕的力量进行了空间分割,有那么一小部份同类被划分出去,导致它们彼此间虽能看到对方的存在,却永远都再无法踏足对方所在的土地。
那一小部份的恶兽被神秘的力量卸去半生修为,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虽然这一百多年来它们依然在不停的繁衍后代,也依然不停的试图闯阵,可到头来却一无所获,直到今日,直到现在。
君无念的出现让它们又怒又惊,它们瞬间就明白了当初那可怕的阵法和卸了它们半身修为的能力出自何人,可那又有什么用?知道了又能如何?它们在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时就已经明白,虽说已经被卸过修为的恶兽,就是在山的另一面,实力保存完好的同类,在这个人的面前,也依然就如跳梁小丑一般,蝼蚁不如。
恶兽们的沉默让君无念不是很高兴,特别是那火螭一脸不甘的样子让他的目光又凌厉了几分。同样的问题他没有再问,只是将那片衣料小心地收好,然后扫视众兽,终于又开了口说:“不过一百多年而已,你们的数量却增至如此之多,实在可喜可贺。本尊这一生从不妄杀生灵,但却并不包括恶灵。留着你们,并非心慈手软,也并非如数百年前的先辈们那样,根本无力将你们尽除。之所以不杀,本是想留着你们这些难得之物让宗内稍有所成的弟子练练身手。至于你――”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半人身的火螭处,一字一句地告诉它:“莫要以为自己是本尊漏算的那一个,你只是本尊想要留给门内堕凡修士的礼物,想着待长老们达到堕凡中期,便让他们进来与你一战。可惜,你自作孽,不可活。”他话语平淡,却是在一语之间,定了这漫山恶兽最终的命运。他说――“本尊今日心情不是很好,只要一想到你们曾中伤我的夫人,便觉得你们再多留一刻都是碍眼的。罢了,你们也活得够久,是时候为九百年前那一场为祸修界的罪行付出该付的代价了。”
一语出,问鼎动。
白衣天人双臂展开,于身前划出一个圆圈来。刹那间,所有生灵都被纳出这个圆圈的动作里,随着他手臂上抬而脱离了地面。
九转天珠随之而出,于那个被君无念以扭曲空间而生的透明圆圈外面不从停地高速旋转。五息之后,九转天珠四下散开,原本困着众兽的圆圈砰地一下消散开来。
恶兽不见,只余一片尘埃,被风一吹而散。
半恶区域,从此再无一兽。
君无念面色不改,依然是平淡从容,就好像刚刚那已然扭动了空间的法术根本就不是由他施展出来。
不远处传来修士接近的声音,他抬眼去看,是左中延。
左中延其实早就到了,就在君无念与那一众恶兽说话的工夫。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君无念五息之下消除这里面所有恶兽,甚至包括那只化了半身人型的八爪火螭。纵是他早知上尊的强大,在看到这一幕时,依然震惊非常。
恶兽死光了,他终于回过神来,冲到君无念面前急声问道:“夫人呢?”
君无念没吱声,只是又将那片衣料拿在手里,反复摩挲细看。
左中延不明就里,君无念这般动作让他产生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适才刚刚提起希望的一颗心瞬间又跌入了谷底。
他双手抱头蹲到地上,懊恼成泣。
可君无念却笑了,“还活着。我君无念之妻,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死去。”
左中延一愣,承随即站起身,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喜:“上尊所言可当真?”
君无念点头,指指身后的传送阵:“她只是不知道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但人却是还活着的。那只上古麒麟兽救了她的命,本尊承它一个天大的人情。”
左中延一听这话,高兴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好。两千多岁的人乐得直接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再停下来时,不掩兴奋地大声道:“我知道夫人在哪里!上尊咱们快出去,这传送阵记载在一枚玉简上,我跟小方已经看过记载,阵法会把夫人传到无常山外,就是刚刚进入之处。咱们快走吧!”
不得不说,左中延带来的这个消息给了君无念莫大的惊喜,他一刻都不想再等,干脆拉着左中延,以自己问鼎修为瞬移向前,用最快的速度出了这无常山。
二人才一落地,立即齐齐地往四周寻找,左中延还边找边问方刹:“有没有看到夫人传送出来?她还活着,找到了东南角的传送阵,已经启动传送了。你们有没有看到她出来?”
一听这话方刹几人也惊了,郭经急着道:“真的传送了?可是外面并没有人出来过啊!”
方刹亦答:“的确。我们自从得知那传送阵的消息,就一直都在注意观察周围动静,确实没有任何人突然出现。”
左中延一愣,随即看向那周泰。此时周泰已经快被这些老怪物们折磨疯了,特别是当他看到上尊居然也来了时,心情就更为复杂。此时见左中延瞪他,他二话不说赶紧把手中玉简递了过去。
左中延将玉简交给君无念,君无念仔细看过,却是换来带了几分怒气的一声冷哼。“果然是他。适才本尊在无常山内好奇,是什么人竟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无常山内布置传送阵时,就已经想到会是此人,这还真的是。当年本尊就曾说过,他对传送阵法的偏执早晚有一天会影响了自身的修为,没想到他进阶不成,居然发疯到无常山里去修了一座传送阵,到像是给恶兽们准备的逃生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