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宗的一众长老们,再一次领略到这位夫人有仇必报的作风。
一声阿奶叫起来没完不说,发个驻颜丹么,偏巧到了墨丹青那里就没有了。当然,他们觉得就算是有,夫人不给墨丹青那也是应该的,就是这个点子让她赶得那个巧,说话时笑得还那么灿,墨丹青的那燃烧的怒火眼瞅着就要冲天,连他们都感受到了。
有人默默地为西陵瑶捏了一把汗,但也有人默默地为墨丹青捏了一把汗,更有人觉得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就比如一位名叫展雁兰的化神中期女长老,她就觉得今日能从西陵瑶手里得到一枚驻颜丹,这实在是极重的一份礼,拿完还得吃,既手短又嘴软,这种时候就必须得替西陵瑶说话。
于是她率先开了口,对墨丹青道:“墨长老你也别往心里去,这凡事都有个意外,也总能遇个巧合。今日恰巧驻颜丹分到你那里就没有了,说起来也是命数,你莫要因此太过失落。”
不劝还好,这一劝墨丹青就更觉得脸面上挂不住了。她瞪着西陵瑶冷冷地道:“区区筑基妖女,怎可能会有这么多珍奇之物?你们对她千恩万谢,却不知她所赠之物都是我师兄给的。她不过是拿我们天道宗的东西再来天道宗送人情,尽极了心机!”
墨丹青对西陵瑶的指责也算是有理有据,毕竟,若只是平常筑基修士,是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么多好物的。一时间,长老们也沉默不语,纷纷在心中衡量起来。
墨丹青见自己的话见了效果,不由得又是一声冷哼,“贱人,勾引我师兄,还妄想入我天道宗山门,你做梦!”
呼!
突然之间,猛地狂风四起,沙土袭灌入墨丹青的双眼,疼得她一声惊叫。立时运起灵力抵抗,可元婴修为却在肆虐的狂风下起不到半点作用,她甚至站都站不稳,要以单手执剑插向地面,才能稳住身形。
狂风足足刮了十息,终于停下时,旁人无事,墨丹青白皙的脸上却被那风刮出两道血痕,衣袖都撕开了几段,十分狼狈。
“本尊的夫人,你称她什么?”君无念终于将目光投向墨丹青,却带着深深寒意。“本尊捧在手心里的夫人,被你如此辱骂,墨丹青,你脸上那两道血痕便是为你恶语相向付出的代价。另外,天道宗山门她入得入不得,从来轮不到你做主。再者――”他将目光移开,不看向一众长老,“阿瑶以厚礼相赠,你们收便收着,至于她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又于你们何干?于天道宗何干?别说那些东西本尊还真没有,就算是本尊给的,于你们来说也是偏得。因为若不是阿瑶想要送礼,本尊绝不可能将那些东西拿出来。用天道宗的东西来天道宗送人情?难不成你们认为本尊的私人物品都要无偿地属于宗门?那很好,现在就将你们各自的储物袋和储物空间打开,将其内之物悉数充公,这才算公正。”
长老们面面相觑,谁也没动,不一会儿便纷纷将愤怒指向墨丹青,直接扣了一顶大罪帽给她:“妒心太甚!”
墨丹青几近崩溃,她单膝跪到地上,眼圈儿通红,泪流满面。“师兄!”她冲着君无念哭着喊道:“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你难道忘了自己在我父亲坐化之前是如何保证的吗?你说你会照顾好我,只要有你在,绝不会让我无缘无故挨了欺负。可是现在你都做了什么?我一直将你视做自己唯一的依靠,你却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妖女亲手伤我!师兄!你对得起你曾经发过的誓言吗?”
墨丹青一句一句地跟君无念算起旧日细帐,甚至搬出自己那已经坐化数百年的父亲。如此所为让一直听着、没怎么跟墨丹青正面交锋的西陵瑶下意识地拧起眉心,一股强烈的厌烦感由心升起,受不得气的性子便开始跃跃欲试了。
君无念觉出身边小丫头的火气似乎要压不住,赶紧将人拉了一把,丝毫没有顾及地揽在怀中,认真地同她说:“让你受委屈了,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莫要生气。”
西陵瑶摇了摇小拳头,“我不委屈,就是觉得她有点儿太招人烦了。没完没了,得寸进尺,一点儿都不矜持。”
君无念点头,“是太不矜持了。不急,这些事既然她提起,我便说说也无妨。”
做为天道宗宗主,公孙秋那绝对是个很有眼力见儿的人。一听上尊大人如此说话,便觉得今日这个“山门会议”怕是要有些长相,总不好让上尊和夫人一直站着。于是一拍储物袋,从里头拿了两把椅子出来,背冲着山门摆好,请君无念和西陵瑶去坐。
君无念拉着西陵瑶稳稳坐好,人们也重新转了方向,面向他二人站立,听着君无念将墨丹青的控诉一一反驳。他说:“你父于本尊有近三百年之久的授业之恩,在本尊心中份量极重。本尊也确实在师尊坐化时许诺会对你多加照顾,也确定说过只要有本尊在,绝不会让你无缘无故挨了欺负。但是你听好,本尊所做的承诺是无缘无故,却是管不着在你有意挑衅之下遭遇到的因果报应。至于那多加照顾,你觉得这数百年来若非是本尊有话,你能得到天道宗化神甚至堕凡修者的指点吗?本尊认为,于修者来说,最大的照顾便是帮助她提升修为,让她在这条大道上能走得尽可能的远一些。这便是我于师尊的承诺,可你若不是这样想的,本尊也没有办法。”
“你……”墨丹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答应我父亲对我的照顾就是这样?”
君无念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可是……”她神情恍惚,手中长剑再支撑不住身体,终于瘫坐在地。“我不相信,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爹明明就说咱们是一起长大的,以师兄你的性子这辈子旁的女子也近不了你的身,我只要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就定会一世无忧。可这才过了多少年,爹爹,你看看现在,一切都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一切都跟你说的不一样!”
长老堆儿里,方刹往前走了几步,站得离墨丹青近了些,一脸严肃正经地道:“墨长老,你既为天道宗长老团中一员,就该对自己的身份负有一定的责任。凡事要知道适可而止,莫要再闹下去,丢了天道宗的脸,也坏了天道宗的名声。”
墨丹青也觉得挺没脸,但若跟失去君无念来比,一张脸皮又算得上什么?
她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抹去脸上的泪,转而声音温柔,很是有几分可怜之态的又对君无念道:“师兄你别生气,方才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着急了,这才惹恼了师兄。师兄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如今只不过……”她看了看西陵瑶,两串眼泪叭嗒叭嗒的就落了下来,“只不过图个新鲜罢了。没关系的,丹青可以等,只要师兄不再生我的气,叫丹青做什么都行。”
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可怜巴巴的样子跟方才那个歇斯底里叫骂着的疯女简直判若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同君无念讲完,又转而看向西陵瑶,竟也放低了姿态道:“姑娘仰慕我家师兄,我都可以理解,这天底下又有哪一位女子不仰慕他呢?既然姑娘已经来了,那丹青就将师兄暂时托付给姑娘照顾,师兄他性子平和,却也不喜吵闹,还望姑娘能迁就迁就,莫要打扰了他的修炼。”
一个元婴修士,低声下气地同筑基小辈讲话,语带恳求,话也讲得委委屈屈。西陵瑶觉得,这墨丹青的套路练得实在是太溜了,刚才还大呼小叫跟个女神经病一样,这一转眼就柔声柔气变成女神了?
可惜啊!纵是女神也是个恶毒的女神。这一字一句说着,话里藏着刀,刀刀都来剜她西陵瑶的心。
她能感觉到身边君无念的盛怒之绪,隐隐的有些心疼。这个从不理凡尘俗事的上尊,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就被她给拉入红尘之中,从此很多事便再不能置身事外,许多从前不曾有过的思考也接踵而来。
突然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些?第一眼见他时,觉得他生得实在好看,几番坑骗又觉得他太过老实。后来被他心中大义所震撼,震到连乾坤碗都借了出去。她穿越而来,于陌生世界的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相中了他,于是便不管不顾地“强取豪夺”,将这个对情事懵懂无知的人同自己死死地绑在一起。
西陵瑶一直觉得既然是相互喜欢,便也没有什么对与不对的,且直到现在也还是这样认为。而那突然涌起的隐隐心疼,是觉得对于墨丹青这种人,君无念本意不愿去理会的,却因为有了她,而不得不与之正面交锋,还要忍受那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死不了又再来个放低姿态自我检讨。
她的夫君是这世间至尊的存在,受众修朝拜,受千万人景仰,怎可堕入凡尘,被墨丹青这种女人蓄意纠缠?
西陵瑶以手抵住心口,看着墨丹青,小模样看起来着实有些难受。
众长老们以为墨丹青终于套路住了西陵瑶,不由得生出几分遗憾来。
君无念却慌了,顾不得去喝斥墨丹青,只一心惦记着他的小丫头,一遍一遍地问:“是不是不舒服?咱们不闹了,我带你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