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灵宁起，白莺就是南星特别关注的对象，正是因为她与大多数人都不一样，才想着尽力护好她，保留她心底的纯真，此番进京也没忘了把她带上，引得明珠阁上下议论不休。
无非是嫌她没本事，文不成武不就，记个简单的阵法都得费上好几天，凭什么占个名额。
京城是什么地方，燕国都城，天子脚下，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挤不进，想要这次机会的人不在少数，嫉妒和不甘双重情绪作祟，也难怪白莺会遭人嫉恨，受人孤立，说白了，此事和她的决定也脱不开关系。
南星不是不知道训练这五千人意味着什么，可她还是找了白莺，就是想让这丫头自己站出来，做出个样子给别人看看。
他们眼中的废物，不学无术的草包，也有光芒大盛的一天。
可她没想到，这丫头见了主子竟连话都不敢说，她在一边看着都急的慌，主子本就心善心软，就算是为了保护自己人，也得收回练兵权啊。
眼看着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又要从指缝中溜走，这丫头还愣愣的只顾黯然神伤，也不知解释解释，表表衷心。
唉，还得她亲自来，真是，操碎了心！
不要多想，主子没有别的意思。
南星严肃又认真的看着她。
白莺，我记得来之前我和你说过，无论站在你面前的是谁，都要抬起头来说话，你连吃人的虎狼都不怕，人又有何好怕的，喜欢就好好相处，不喜欢就避而远之。
而且，主子的性情我也同你说的很清楚，机会是靠你自己争取来的，只要你保证能做好，让主子看到成果，主子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看不起你，这些莫须有的想法，都源于你的自卑心。
我明确告诉你，倘若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畏畏缩缩，遇事就往角落里躲，明珠阁就不得不把你除名了，主子心善不假，可谁也不是救世主，不养白吃饭不干活的闲人。
唐如珠眉梢高高扬起，对着个小姑娘说这么狠的话合适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不假，可明珠阁，干的就是收闲人，集情报，接委托的活，放眼明珠阁，闲的也不止白莺一个，就不怕人家破罐破摔，直接拆了她的台。
事实证明，白莺并没有这个打算，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南星姑娘帮过她不少忙，别说骂她几句，就是打她一顿，她也不会还手。
再者，她进明珠阁到现在，见过的人屈指可数，哪知道谁是闲人，谁又不闲啊。
见她不说话，神色也悲喜难辨，唐如珠倾身靠近南星，手肘碰了碰她胳膊，掩唇小声道。
喂喂喂，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话说的这么狠，不是伤人家自尊心嘛，你特意把这差事交到她手上，不就是为了打磨她，对付单纯无害的小白兔得慢慢来，急不得，赶紧的，哄哄。
南星还未开口，眉头就先皱了起来，别说她本就不会哄人，就算会，也不能用到白莺身上，她算是发现了，有人吃硬不吃软，招数太过柔和就是不行。
主子，耽搁了快四年，也差不多了。
唐如珠舔舔嘴角，朝白莺抬抬下巴。
她的状态你也看到了，等到了西北，一切相安无事便罢，一旦开战，没人能独善其身，以她练兵的手段，这些人没有她带着也成不了事，与其到那时候再临时换人，还不如现在就换了，以防万一嘛，你应该也不想她年纪轻轻折在西北吧。
南星蓦地笑了，转头看向她。
主子，不说我们，就是您新收入麾下的五千人，但凡有一个还活着，您舍得就这么撒手不管么？
还记得属下刚到明珠阁时，您就说过一句让属下记忆犹新的话，进了明珠阁，就是一家人了，您会对每个人负责。
唐如珠抿抿唇，靠在树上对日独酌，喝起酒来和喝水没什么两样，咕嘟咕嘟往下吞。
表面上，您对他们不屑一顾，本就是必死之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实际啊，早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兵了，既然成了一条道上的人，便没有谁把谁抛下的道理，他们没有感情，那也架不住您有啊。
属下没猜错的话，您到现在还没问过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即便是尚且清醒的，也未曾说过一句话，是不是？
您怕熟悉了，就狠不下心练他们，狠不下心带他们北上了，兴许，半路就把他们放了也说不定。
唐如珠嘶了一声，随手摸起一块石头扔过去，咬牙瞪着她。
你这丫头，怎么话一日比一日多，不过也才在我身边待了四年，就以为多了解我了，差得远呢！
说着，又气不过的扔了块石头过去，都被她笑着躲开了，这时候还不忘护着白莺呢。
唐如珠斜她一眼，抱着喝了一半的酒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朝自己的兵走去。
您身上还有伤，少喝点！
这叫以毒攻毒，懂个屁！
南星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集中注意力，苦口婆心继续劝着白莺，希望能靠嘴皮子，把她倔驴一样的脾气掰过来。
唐如珠边喝酒，边围着吃饱喝足还依旧虎视眈眈的饿狼们转了一圈，她每经过一处，这些人的眼睛就唰唰唰射过来，稳准狠，除了凶狠毒辣之外，多了抹锐利，两日就能达到如此效果，实在难得。
白莺说得对，她的确没把他们当人来练。
没有栅栏围着，他们也不曾逃跑，习惯性分成两个阵型紧紧靠着，能在他们身上看到团结，更是唐如珠想都不曾想过的。
你，要让我们，干什么。
沙哑到刺耳的声音划破寂静，太久不开口，让其说出的话都连不到一起了，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
唐如珠闻声看去，是张熟悉的面孔，果然，她之前看对了人啊。
你会说话。
唐如珠站到她面前，撩衣而坐，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咧嘴而笑。
喝么？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酒，为了你，都要忍痛割爱了。
跪坐在她面前的，正是初次见面就被她扣着脖子从棚子里拎出来的女人，她手上的伤，也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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