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妇已经尽可能的去保护她，可是……民妇高估了人的善良，也低估了人心的险恶。”李婆子咬了咬嘴唇，闭上眼睛，仍是选择将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再次扒开呈现在众人面前，虽然那么做，会让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去年的一天，民妇很晚了还没有回家，囡囡她不放心，就去风月馆找民妇，谁知……谁知那一天竟是我们一切不幸的源头，因着我的一时疏忽，竟造成了囡囡这一生的噩梦……”

　　“当日在风月馆有三个醉醺醺的少年，见她长得俊美，然后不顾一切的将她拖到了屋内给……”李婆子恨恨的盯着田坤，“等民妇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的囡囡，她已经昏死过去！而那三个少年则不知所踪……他们明明有人见到了，可是却没有人制止，也没有人去帮助我那无助的囡囡！”

　　“事后，民妇只好先将昏死过去的囡囡带回家，可是我的囡囡醒来之后……，她除了哭，就是喊，她已经不认识我了，她不认识任何人了！我的囡囡她疯了！民妇不甘心，于是就去京兆尹告状，可每次都被以各种理由打发回来。后来民妇才从别人口中知道，原来那三个少年中，其中一个就是京兆尹田大人的儿子，民妇当时太痴傻，竟然认为在我们北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所以……民妇不肯放弃，一次又一次的去京兆尹衙门喊冤！”

　　“可是后来民妇才知道，所谓的法，大概就只是针对我们这些贫苦百姓制定的，而像田大人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不管是自己还是亲人，犯了法，花点儿银子，也就那么过去了！”

　　“而这一切只是不幸的开始，后面民妇被田大人判为诬告，打断了腿，而我的囡囡，她……她竟然是有了身孕……，殿下，她不过是个孩子啊！”

　　李婆子用袖子摸了一把脸，用手指着院外围观的众人，大声呵斥道，“而他们！自从知道我的囡囡出事发疯，我得罪了京兆尹之后，便开始孤立、排挤我们娘俩，甚至……甚至有的人还开始打我囡囡的主意，于是，民妇只好寸步不离的守着我的囡囡……直到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果真是人情冷暖薄如纸！”

　　“这烟雨巷后街，住着那么多的人，可是他们或是选择冷眼旁观或者是选择落井下石，只有林家夫妇肯来看望我们母女，是林娘子一次又一次的接济，才让我们母女得以生存下去！”

　　李婆子说完冷冷的笑了笑，“宁王殿下，民妇知道宋一、田永发被人杀死在烟雨巷，民妇知道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拍手叫好，太他们活该啊！那是他们应有的报应，即便是现在不被人杀死，来日，民妇也要亲手剁了他们喂狗！”

　　“毒妇！你这个恶妇，是你杀了我儿！”田坤五官扭曲的来到李婆子身边，伸手就要去扇她的脸。

　　江允之抬腿腿狠狠地将田坤踹在地上，“事到如今，竟然还不知悔改？”

　　田坤慌忙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不敢再说一句话。

　　而张老夫人则站在那里，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着喊道，“你这恶妇，你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你怎么这么狠心？他们……他们还都只是孩子啊？”

　　宋国丈则仿佛是失去了毕生所有的力量，他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弯着腰，低着头，垂着眸，一言不发。

　　“宁王殿下！”李婆子丝毫不顾忌田坤的怨恨，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民妇是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若不是他们，我的女儿还好好的活着！怎么可能这么小就没有了性命？可是，民妇并没有寻得机会去杀他们，最近民妇为了防备那些龌龊小人，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小院儿，又如何去杀人呢？毕竟，与我女儿的性命比起来，其他的都是不值一提！”

　　“呸！你撒谎！”张老夫人顾不得形象，上前就要去挠李婆子的脸，“你这丑妇，一定是你！你女儿的命，卑贱如草芥，如何与我儿子的命比？我儿呢？他到底在哪里？”

　　“张老夫人！”卫嫣然伸手拦住了发疯似的张老夫人，嫌恶的看向她，“即便是你尊贵无比，可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宁王殿下！”林二狗这时开口说道，“小人可以作证，李婆子不会去杀人！李婆子与我家娘子这短时间都在轮流守着囡囡，她真的根本没有时间去杀人！”

　　李婆子感激的看了林二狗一眼，然后冷冷的笑了笑，“天雨大不润无根之草，佛法宽不渡无缘之人。可是佛渡众生，为何不渡我？神救世人，为何不救我的囡囡？就是因为我们是被上天遗弃的吗？为什么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恶人，可无顾忌的将我们踩在脚下？而我们这些从未做过什么恶事的好人，却连生存都是问题？苍天何其不公？”

　　李婆子那悲怆的目光看向田坤、张老夫人及宋国丈，最后又看向江允之，“宁王殿下，民妇已经失去了所有，民妇现在什么都不要，就要一个公道，只要一个公道！即便是我的囡囡不在了，可是，身为母亲的我，也要为她讨要这一个公道！”

　　这时宋国丈驼着背，一步一步来到李婆子跟前，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向这奇丑无比的老妇，林二狗见状，上前站在李婆子身边，然后怒瞪着宋国丈。

　　众人都会以为宋兵会像田坤及张老夫人一样，去表达他内心的不满，去怒斥李婆子的恶毒。

　　毕竟，国丈唯一的儿子死了，寄予众望的唯一的孙子也死了，身为皇后娘娘的娘家，如今偌大的宋府只剩下宋兵个孤老头子，那么他对李婆子的愤恨可想而知！

　　可是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宋兵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噗通一声跪在李婆子面前，大声说道，“抱歉！子不教父之过，是老夫无能，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子孙，以至于他闯下这样的滔天大祸，害人害己！事到如今，老夫无话可说，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夫绝不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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