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凉在被鱼妖吞入肚中的那一刻,就挣脱绳子,同时握住了怀里的一枚墨纹玉佩,嗡嗡一声,一个鸡蛋壳似的蓝色光罩竟被撑出,将他保护在内。
鱼妖满嘴的尖锐利齿落在上面,发出了使人牙酸的破旧铁块摩擦声。
光罩扭曲变形,似乎下一刻就会破裂,让虞凉的身体不自禁绷紧,但眼神出乎意料的冷静,他又自怀里掏出短刀,伺机而动,准备面对光罩破碎后的情景。
然而光罩终究是撑住了。
虞凉舒了口气,身体也随之放松,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身旁骨骼碎裂的声音却是如此清晰,夹杂着铁锈一样的味道。
他知道那是血腥味,那个和他一起被献祭的女孩这时估计已经成一团碎肉了。
光罩保护着虞凉一直往深处走去,他现在是在那条鱼妖的肚子里。
走了没多久,光罩突然哗啦一声碎裂了,虞凉瞬间感觉钻心的痛苦自四肢传来,像盐洒在伤口上。
带有腐蚀性的黏液正一点点落在他身上,溅在皮肤上就发出嗤嗤的声音,接着冒出肉烤糊的臭味,同时空气里还有既粘稠又恶心的味道,就像血液和唾沫混合在一起,此外便是肉类放置久了产生的酸臭。
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简直让人直欲作呕。
虞凉忍受着这煎熬似的痛苦,脸色却平静得可怕,毕竟是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对于这些常人无法忍受的东西,有着极为强大的适应力。
他是个重生者,来自一千年后。
那天晚上他喝着酒,沿着河边一直走,走得很慢,然后就看到一张画着奇异复杂图案的符咒从天空落下,像羽毛一般飘飘扬扬落入他掌中。
别的地方不落,偏偏落入他手中。
虞凉那时已经快要老死,孤苦一生,寿命将近,就如即将燃尽的蜡烛,残火依稀,可惜大仇也未得报,就连他自己离魂宫境筑宫期也还差不少距离。
若是早点知道自己体质特殊,他又何必白白蹉跎数百年月,徒留无数遗憾,真想向天再借千年,加上酒入愁肠,满心愤恨。
虞凉眼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碍眼,便用力撕了手中的符咒,流下痛苦的眼泪,然而下一瞬间他却是眼前一晕,再次醒来后已发现自己躺在茂密的树丛中,晴天白日,白生生的小手,破烂的衣衫。
他起身茫然四顾,陌生的地方似乎又无比熟悉,良久后虞凉明白了,他回到了父亲断后阻敌,他独自一人逃命的那年,他六岁那年。
重生了,可是还是来迟了,虞凉大哭了一场。
但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报仇了。
虞凉发现自己脑海里的记忆无比清晰,千年来的所有经历就如烙印般印入脑海中,想忘也忘不了,所以他知道自己可以预知未来所要发生的事。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就比如这次,罗天河一条分支中有一条鲤鱼误食了一颗神秘珠子,受其蕴养,成了水妖,自称水神为祸一方。
三年后它偷袭一个路过的年轻入灵境燃灵期武者,将其吞吃下肚。然而那个武者的爷爷却是玄斗星宫一位府主,他当即勃然大怒,派百人从几万里之外奔来,封河抽水,将鱼妖捉住碎尸万段。
在碎尸过程中,众人发现了一颗神秘石珠,眼珠大小,通体褐色,不知是何质地,似乎坚硬无比,不管用什么武器都不能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
虞凉后来才知道那位府主得到珠子后的第三年就晋升到了魂宫境化神期,他原本只是魂宫境融魂期,若想晋升化神期,也不知道还要多少年,那个珠子却是为其节省了无数时间。
珠子的玄妙神秘之处,可见一斑。
至于虞凉为何了解得如此清楚,因为那个玄斗星宫府主正是他的好外公,那个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死敌。
灭虞凉全家十三口满门的命令正是他那位好外公下的,这世界除了他外公自己外,恐怕就是虞凉才最了解他了。
恨一个人足足恨了千年。
虞凉虽没有入魂宫境,但却因此建有暗中收集一切信息的组织“密影”,几乎遍布整个百盛界,就如隐藏在暗中的老鼠,时时窥视着任何风吹草动。
就连当时中央天域最神秘的强者青莲,他也知道其来历,是上古时期百盛界之主人祖的第十世转世身。
诸如此类的消息,他了解的更多。
这一次重生,就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所以虞凉花费了七天多时间在周围晃悠,终于确定了那条鱼妖所在的村落位置,至于被村民收养,然后那家村民的孩子被抽中成为祭品,自己再取而代之。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至于鱼妖有多强,三年后它偷袭的那位入灵境燃灵期的武者,被仇家一路追杀,已经重伤,所以虞凉可以判断这只鱼妖现在绝对不会超过入灵境。
他父亲临走前交了一枚护身玉佩给他,可以抵挡入灵境之下武者的全力一击,用来撑住鱼妖的咬噬绝对没问题,由此,虞凉的计划可以说天衣无缝。
不过之前见到的那个白衣少年,却是给虞凉一股极为危险冰冷的感觉,这是他摸爬打滚千年形成的直觉,所以他不敢暴露出什么异样。
而且那神秘少年竟往自己脑袋上拍了几下,当时就有种诡异的感觉一闪而过,虞凉差点暴起,好在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心中隐隐约约蒙上了层阴影。
他现在除了一身记忆外,就和普通的男童并无区别,会一点拳脚功夫,但并不是武者,连感气期也不是。
他的极恶之体,对于认识的魔道武者而言,可是绝佳的材料,不论是炼器或者抽魂,都极为珍稀。虽说遇到魂宫境武者然后被认出的几率很小,但一想到那少年身边的女子身份,虞凉心中便震撼无比,青莲殿圣女越子衿,他可是见过其画像的。
至于那白衣少年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虞凉虽没见过其真容,但也是听他的故事和传说长大的。
沿着鱼腹又爬行了一阵,触碰到滴落下的黏液,嗤嗤嗤几声,虞凉就感觉自己的肌肤又一阵刺痛,至于衣物什么的早已腐烂不堪,和血肉粘连在一起。
咬住了牙,虞凉视线探入前方,像条蛆虫一样在黑暗中缓慢蠕动,若是不小心触碰到滴下来的黏液又是阵阵发疼。
时间可不允许他一直待在这里。
鱼腹里也没多余空气给他呼吸,全是难闻无比的恶臭,约莫半刻钟后。
虞凉感觉自己已经要昏迷了,突然看见前方有淡淡微光。
一枚褐中带白的珠子嵌在鱼腹之中,虞凉一喜,伸手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