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末元将一份口供扔在安之闲的脚边,口气傲慢的说道:“还请安公子仔细查看。★
“看看节度府有没有罔顾律法。”
安之闲小心翼翼的将卷宗拾了起来,陆唯倒是看见了他翻阅时微颤的肩头。
“怎么样,画押处是不是黎园主的笔法?”陆唯冷声质问。
安之闲翻阅完卷宗将其交还到末元的手里,又恭敬的行了一礼:“笔法是属于黎言的没错。”
“可是中间有没有屈打成招的成份,小人就不得而知了。”安之闲坚毅的目光迎上陆唯如冰刀般冷冽的双眼,发出质问。
“啪…..”堂上突然发出一声令人惊吓的响声,安之闲躬着的身体有微微的颤动。
陆唯从主位上走到他的身边,双身背在身后,不怒自威:“陆某敬你是一个性情中人。”
“对你三番四次的挑衅并未理会。”
“如今你身为一届白身,居然敢质疑本将军的清誉。”
“今日如果不将你正罚,他日传扬出去,我陆唯的颜面往哪里搁?”
“既然,你如此牵挂你的心上人,本将军此时便成全于你。”
陆唯一个回身,冷声道:“来人,将这个污蔑朝廷命官的戏子打入地牢。”
“择日再审。”
末元对着门外拍了拍手掌,立刻进来两位身材魁梧的侍卫将安之闲押了起来。
安之闲拼命的挣扎,却因为自己游弱的力气而无法挣脱两人的束缚,他不得不一边挣扎一边开口大骂陆唯:“我安之闲有眼无珠,才会认为你是一个好官。”
“谁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居然也坏透了。”
声音越飘越远,陆唯望着地牢的方向沉默不语。
“啧啧,有人想牵红线,却得了骂名。”
“这算不算得不偿失?”程越嘻笑着从进了院子,对着陆唯一阵调侃。
不用回头也知道,敢在节度府和少主这般说话的唯有程姑娘,末元回身对着程越点了点头悄然退下。
程越走到陆唯的身边与之并肩而立。
“这么快就从嫂子那里脱身啦?”陆唯丝毫不介意她的嗤笑。
“嫂子让我叫你和陆杰一同回院子里吃饭。”
“我这是领命而来。”
“没想到正好看见了一出好戏。”程越挑挑眉,眉间仍带着揶揄之意。
陆唯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或许现在对我有所误会,将来抱着美人归的时候怕是要感谢我的。”
“你就这么笃定黎言会因此而将自己的一厢情意转移到这个安公子的身上?”
“不知道。”陆唯回头对着程越微微一笑,神情里有她无法看透的情绪。
“不知道?”程越疑惑不解,随即又是一声轻笑“你这是何苦?”
“是因为公事太难搞,想用这件事情来做调剂品?”
陆唯摇摇头,沉漠良久道:“黎言是个好姑娘,我只是不想她错过一个真心对她的人。”
程越飞快的眨着眼睛,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有些不够用了,一个日理万机的将军,却关注一个与之没有多少情份的女子,这有些令人费解。
莫不是这两人有什么地方触动了他某种情绪?
“但愿那两人能如你所愿成为一对佳偶。”程越想要再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而说,只得用一些安慰的言语。
“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
“不能让嫂子久等。”陆唯率先踏出院子,程越紧随其后。
惜日高大挺拔的身影,在这一刻居然呈现出一种弱小与孤寂。
程越跟在他的身后,思绪纷纷。
自从假死事件后,她和陆唯之间似乎拉开了一些距离。
往日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注视好像都化成了无声和沉默。
她感到陆唯在有意疏远自己,这不是猜测而是肯定。
想必兰珂的离去或多或多少在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些难以排潜的情绪。
距离有时候没有不好,现在或许是最好的告别时机。
程越抬头望见湛蓝的天空那一轮破云而出的日光,伸出手迎接着它细碎的光芒,春光无限好,可惜即将染上离别的情绪,有些人,有些事只怕只存在于记忆里。
但愿有生之年都一切安好。
安之闲被丢进地牢,关押在黎言对面的牢房。
黎言在狱卒的一片吵闹声中发现了安之闲,“你怎么也会被关了进来?”黎言看见安之闲十分震惊。
“阿言,你怎么样?”
“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安之闲见到黎言一个猛身扑在牢门的栅栏上,一脸焦急的寻问。
“用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黎言有些惊讶。
“陆将军对我还算不错。”
“每日里三餐都准时送到,而且伙食不算差。”
“你看,我这间牢房里还专门配了一床干净的棉被。”
安之闲循着黎言的目光看去,她那间牢房确实要比其它的地方要干净整洁许多,地上不仅铺了层厚厚的干草,如她说言,干草上还摆放着一床十新成的棉被和枕头。
而且与黎言相连的五间牢房都是空着的,这也给了她一些私人的空间。
看到如此情形,安之闲心中有些疑虑,难道之前自己错怪了陆将军?
不可能,他明明看见了黎言亲笔画押的认罪卷宗,可是眼前的情景又是怎么回事?
“阿言,你为什么会画押认罪?”安之闲吐出心中最大的疑问。
“认罪?”黎言听闻后面露不解。
“我被关押了三日,除了每日准点送饭的狱卒,我什么人也没有见过。”
“何来认罪之说?”
“更何况,下毒之事我又没有做过,我为什么要认罪?”黎言越听越糊涂。
“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也被关了进来?”
安之闲双手紧抓着牢门的栅栏欲言又止,他能如实的告诉黎言,自己是想救她出去,而惹怒了陆唯被丢了进来?
他更害怕自己隐藏多年的心思在这一刻见了天日。
他明白黎言从来只把自己当作可以谈天说地的好友,而自己却暗藏了私心。
他什么也不能不说。
“之闲?”
“怎么不说话了?”黎言扒上了牢门前的栅栏,定定的看着安之闲,等待着他的答案。
可是对面的人突然沉默了下来,她倒是担忧了起来。
难道庆芳园被关闭了?
因为下毒的事情陆唯迁怒了园中所有的人?
如果真相如此,被关押的就不只安之闲一个人。
可是眼见的情形又是为了什么?
庆芳园可是她以后生存下去的保证,如果因此而毁在了自己的手中,她真是后悔莫及。
黎言快速了移动了自己的位置,想要离安之闲的距离更近一些。
她握着栏杆的手有些颤抖,“之闲,是不是庆芳园也出了问题?”
安之闲面对这样极度紧张的黎言,只得抬起头再次面对她:“没有,你想多了。”
“庆芳园暂时被节度府的侍卫保护着,陆将军也说了,只等你出去会重新将它交还到你的手里。”
“你莫着急。”
安之闲出言安慰。
“真的?”黎言紧张的神色一下子松散开来,好像落下了一块大石。
“真的。”安之闲不敢面对黎言灼灼的期待,只得低下头,底气不足的回答。
“不对,”黎言突然灵光一闪,高声的说道:“之闲你在骗我。”
安之闲咬了咬干涸的嘴唇,听完黎言的话马上换一副坚定诚实的面孔:“阿言,你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不要胡思乱想。”
“之闲,你并不擅长说谎。”黎言很快的拆穿了安之闲的谎言。
“而且,刚才你一进来就问我为什么要认罪画押。”
“按照你的说法,如果我已经认罪画押承认了自己下毒害人的事实,那庆芳园定然会受到牵连。”
“之闲,究竟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请你如实的告诉我。”
“还有,你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进的地牢。” 黎言难得带着祈求的目光望着安之闲。
“阿言,相信我,庆芳园没出什么事情。”
“只是暂停营业,等着你的审判结果一出,自然放你回去。”安之闲微笑着,只是眉间的挥之不去的忧虑出卖了他的心思。
黎言听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里突然涌出一大片流珠,这可吓坏了安之闲,在他们相识几年的时光,这个坚强的女子从未在人前流露过软弱的姿态。
现在这副柔弱、无助的模样令安之闲的心如同绞一般难受。
“阿言,阿言…..”
他焦急的唤着,忙不跌伸出自己的双手想要去触碰黎言的身子,想同往日一般,在她需要安慰的时候借出自己的肩膀,可是现在,不过两尺的距离却成了他们无法跨越的障碍,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悲痛欲绝,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黎言低着头,双肩不停的抖动,小声而低哑的哭泣声在这封闭的环境里清晰可闻。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无助,这般怨恨上天的不公。
从小她本应该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金,因为她父亲得罪了权贵,被当作了替罪羔羊,她们黎言被抄家,她被卖入教坊。
好难得挨到了现在,脱了贱籍,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老天却偏偏要将它无情的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