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凌影之一直都坐在这里,别说是小憩一会,即便是想要看到他的身体挪动一步都是如此奢侈。也许是因为没有好好休息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雨后的夜晚有些冰冷,使得他的一张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想那极寒的冰霜也不过如此吧!眼下,他正聚精会神的望着渐渐发白的东方独自愣神,一双深深陷进的眼睛也都红肿宛如两个包子。
“天,亮了。”喃喃自语,声音低沉沙哑。
他似乎很想站起身来,但已经变得僵硬的身体却根本就不听他的使唤。使了几分力气,也用了几分劲,即便是努力的将手撑在地上,也仅仅是让他的屁股离地三寸,然后又重重的摔了下去。于是,他又接连的试了几次,但都未果。不知道为什么,作为天道门弟子的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运起《太上无极道》,反而是像普通人一样慢慢的等待僵硬身体中血液的流通。
他,似乎很是享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莫说是无名别苑空荡荡的少有人气,便是远处的问天等峰上也都不见人影走动,一派的死寂之状。收回目光,凌影之忍着酸麻的感觉努力的站起,在将摇坠的身体稳了稳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飞身落下。环顾一圈,依然不见有人出来,这才推开房门简单的作着一番洗漱。一切就绪,他又一个人瘫坐在床上抱着脑袋痛苦着脸独自呆了很长时间,直至耳畔传来几声开门声音,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赶紧跑了出去。
“师姐,师姐,师~”边跑边喊,声音又戛然而止,略带失望道,“大师兄,是你啊。”
看着他的样子,崔君本想还要安慰几句,但满肚子的话涌到喉咙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最后,只得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佯装镇定道:“我先去厨房做些饭菜,不然师父师娘他们起来会饿的。”扔下一句,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
目送着崔君离开,凌影之将眼睛定格在南宫雨霏的房门上。短短的距离,他却不敢向前踏出一步,就像一座雕塑般的伫立在那。在他的感觉,不知道时间过了有多久,只是依稀的记得裴怀等几个师兄路过,然后随便应付几句又接连的向厨房方向走去。
今天一早,似乎所有人都变得勤奋起来!
回过神来,又是呆了一段时间,凌影之这才小心的迈着沉重步伐靠近南宫雨霏的房门。走到近前,一只手想要伸起在门上敲上几下,但思来想去还是落下,只是将耳朵凑在门上然后小声唤道:“师姐,你起来了吗?”不见屋中传出应答,又继续唤道,“师姐,你醒了吗?”
“淅淅~淅淅~”几声熟悉的叫唤从房中传了出来。
“阿紫!”凌影之顿时一震,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暗喜。他知道,师姐和阿紫之间的亲密不下自己,如今听到阿紫的声音,说不定师姐已经好转!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多了一片温意,手上也是赶紧的将房门推开。果不其然,南宫雨霏正抱着阿紫坐在桌前嬉闹,当下也是情不自禁的笑喊,“师姐,师姐~”
“淅淅~淅淅~”听到声音,阿紫半眯着眼睛亲切的摇着尾巴。
哪知,南宫雨霏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住,一把将阿紫的脑袋别了过去,然后沉着小脸怒气冲冲的大吼大叫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都说了不认识你了,你为什么总是三番两次的来烦我!”
“师姐~”凌影之就像昨天那样,当场愣住。
“淅淅~淅淅~”注意到主人被欺负,阿紫有些不开心了。
“阿紫,你怎么了?”南宫雨霏有些慌乱,赶紧安慰道,“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去。”说罢,就要抱起阿紫。
“淅淅~淅淅~”阿紫不应,趁着空挡飞快的跑开,然后跳到凌影之的肩膀指手画脚。
“阿紫,快点回来!”南宫雨霏愣了一下,展开双臂急切喊道,“快到姐姐这里来,姐姐带你去吃巴掌大的肉。”
阿紫的眼睛顿时一亮,顽皮的小舌头也是一再的舔着嘴角。
“呵呵~”南宫雨霏的嘴角微微上扬,一双眼睛根本看都不看凌影之一眼。脚下向前几步,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温婉笑道,“阿紫,快点,到姐姐这里来。”
“师姐~”凌影之又是不甘心的轻吟一句。
“嗯?”南宫雨霏的脸色又是暗了下来,蹙着眉头道,“你到底是谁啊?你再缠着我,本姑娘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淅淅~淅淅~”阿紫顿时站了起来,一双细长的眼睛里带着迷茫和不解。
看向阿紫,南宫雨霏的脸顿时好转,笑道:“阿紫,别闹了,不然姐姐要生气了。”
阿紫的前脚动了一下,但在侧头看了一眼凌影之后又赶紧的缩了回来。不安的叫唤几声也不在理睬南宫雨霏,又或者是怕南宫雨霏真的生气,最后干脆装模作样的将身体瘫倒,把一颗脑袋紧贴在凌影之的脖上,不过瞬间便已经鼾声如雷。
“阿紫~”南宫雨霏有些手无足措,一张玉脸上涌起了满满的伤心。
“师姐~”凌影之学乖了,在心里默默的唤声几声。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不明白师姐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望着眼前这道熟悉到再也不能熟悉的身影,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几乎已经到了破碎的边缘。那种痛,并不是来自肉体上的痛,而是来自灵魂之上不可触及的瘙痒。
短短的一刻,昨天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犹如照相一般飞快的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记得,我捡起了长剑搭在了自己的脖间;记得,师姐不顾一切的向我冲来哭着喊着;记得,我毫不留情的在我们之间凝出了一道冰墙,让师姐的样子在我的眼中开始变得模糊。想必,师姐眼中的我也是这样模糊吧;还记得,脚下人群当中有来自心头的悸动,于是我下意识的唤了一声,然后便匆匆的低下头去在人群当中四下的寻找。最后,我似乎是看见了……
他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直接将肩上的阿紫活活震醒。
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身处在一片汪洋大海当中。哭了好久,也喊了好久,终于在眼帘之下拂过了一只如处清泉的扁舟,于是他二话不说赶紧坐了上去。这只扁舟,飘了好久,不知道多少时间。只是依稀的记得,在遥远的一座海岛上,似乎有一道天蓝色的倩影正在向自己招手。望不清,海面上的迷雾太厚,掀起的大浪足有十几层楼高,终于,他把眼睛看到的当成了幻觉,除了,依然不停的向自己招手的那道天蓝色的倩影。
“你可还记得,当初我对你承下的诺言吗?”扁舟越来越远,天蓝色的倩影愈加的模糊,但是耳畔,似乎有从过往的风中听到了这么一句。
“师~”脱口一字,顿时醒悟。却不知,唤向何人?
抬头看去,南宫雨霏孤零零的坐在桌前,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让凌影之的心犹如万蚁啃食无比作痛,终于不堪重负单膝跪了下去,一双找了半天才发现在这里的双手也是死死的捂着胸口。虽然痛,但他却不曾发出半个声音;虽然他的额头乃是整张脸都被汗水浸湿,但他还是不曾发出半个声音。
就这样,背对着师姐,师姐也背对着他,一个人,默默的承受。
“淅淅~淅淅~”阿紫慌了,叫唤几声,匆匆的跑到桌前用爪子摇曳着南宫雨霏的衣角。
“嗯?”南宫雨霏惊疑一声,尔后瞬间反应过来。
不曾转过身,便可清晰的感受到她脸上的欣喜。只是待她转过身后,首先映入眼前在她眼中名为“陌生人”的凌影之,却似乎让她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看向她的眼睛,明亮清澈的眸子深处,终于在这一刻拂过了几道涟漪,一直延伸至她那不知被何人也许是她自己冰封的心里。
看到了,不想看到的。
于是,我选择了将自己封印。
试图,让眼见所见流逝在时间过往权当错觉。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自己封印,我更不知道交给时间的过往流逝当中到底存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我不想想太多,努力的抛弃所有让自己的眼睛正视眼前世界。
呈现的,是眼前这个跪倒在地满脸痛苦,曾三番两次来打扰我的人。
但为什么,这样看着他,会让我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哒~哒~”她的泪,化作珍珠,滚下衣带。
既然那份眼前所见让我伤心,让我难过,那就把除它之外的一切美好重新装载。忘记掉那一段,忘记掉那一段不好的回忆,让在这颗心重新的接受阳光的洗礼。也希望,从此以后不会再让我想起,不会再让我伤心,让我难过。
清泪未止,人儿倒下。
“师姐~师姐~”凌影之赫然抬头,悲愤大喊。不等他站起身来,便是一口鲜血喷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