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灵芊儿轻声唤她。
钟寒见她对着空气说话，吓得快步走了过去，轻抓她手臂，问道：“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跟谁说话呢？”
灵芊儿道：“钟寒，你看……她……咦，她人呢？”
这里哪有什么女人？只有破旧的房子和荒凉的院子。
钟寒道：“这里除了你我哪儿还有人？”
灵芊儿似乎忘记了昨夜两人之间的不愉快，抓着他的胳膊紧张道：“我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刚刚，这里还有一个道士和一个快临盆的女人，早上在后山的花园里我也看见他们了，他叫她红娘。”
钟寒的脸色难看起来。
灵芊儿急道：“怎么？你不信我，以为我是疯子吗？”
钟寒摇头道：“怎么会呢。”
又一阵哭声传来，这次不只是婴儿的哭声，还掺杂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灵芊儿捂住了耳朵，情绪就快崩溃了。
“你听，钟寒你听……”
钟寒将她打横抱起，柔声道：“咱们先离开这儿，别怕。”
灵芊儿紧紧搂着钟寒的脖子，不停地发抖。
钟寒歪头看了她一眼，心疼得要命，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遍：“刚刚怎么就狠心给她扔花丛里了呢？”
侍女站在回廊上远远看见有人御剑飞来，赶忙打开了外室的门，钟寒稳稳落在回廊上，回头看了一眼逍遥观，那破道观跟平常一样，并无异样。
“钟寒。”
“嗯，我们到霜颢阁了，没事了。”
他抱着她走进内室，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灵芊儿靠着锦被，双臂抱着膝盖，抖个不停。
“从我第一天到这儿的时候，我就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可刚刚，不仅听到了哭声，还见到了那两个人，他们到底是谁？”
钟寒给她倒了杯热茶，坐在床边，娓娓道来：“八百年前，这里住着一位放荡不羁的道长，他本来天资不凡，被家族寄予厚望，可惜，他不思进取，独爱花街柳巷，后因数不清的风流事，被他爹赶出了家门。离开天界，他就来到这里，当了个逍遥道士。”
灵芊儿认真地听。
钟寒道：“先把茶喝了。”
灵芊儿很听话，一饮而尽。
钟寒继续说道：“他自称一痴道长，城中百姓见来了位道士，都十分高兴，对他礼敬有加。可日子久了，大家发现这道士只知道喝酒吃肉，外加调戏漂亮寡妇，渐渐地，也就没人再愿意搭理他。后来，这地方闯入了几个吃牲口的妖怪，百姓不堪其扰，便送上了几只烧鸡，几坛好酒，请他下山去抓，一痴道长也是有些本事的，几下就打跑了这些邪祟。从此，这里太平了，百姓很感激他，对他的所作所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再后来，这道长不知道从哪里骗来一个漂亮姑娘，两人十分恩爱，不过……”
钟寒给灵芊儿盖上了一条薄被：“还冷吗？”
“不冷，不过什么？”
“手这样凉，还说不冷。”钟寒将灵芊儿搂在怀里，轻轻叹息，“那姑娘是妖，二人结合，生下了个半妖，生产当天，一痴道长的父亲和师父还有天界的仙官、人间的道士一起来到逍遥观，要斩杀这不祥的婴儿，谁知，婴儿出生便妖力通天，众人合力也没能将其制服。婴儿杀了自己的父母和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连他自己也命丧在这逍遥观内了。半妖的怨气久久不散，城中百姓再也不敢住在此地，这里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亡城。”
灵芊儿疑惑道：“可是，刚出生的婴儿，怎么会杀人呢？那婴儿又是怎么死的？”
钟寒耸耸肩道：“不晓得，仙史就是这样记载的，当时在场的人确实全都死了。有传言说婴儿与他们同归于尽了，也有人说，一痴道长临死前放了一把烈火烧死了婴儿。”
“那这些彼岸花是哪来的？”
“那姑娘是彼岸花妖，许是她和那半妖的怨气滋生了这些彼岸花。”
半妖，彼岸花，八百年前。
灵芊儿并不相信什么巧合，可是当事情一件件地串连起来，偏偏就这么巧。
“那半妖是男是女？”
“没人知道。”
“既然这里怨气这么重，你为什么住这里？你跟逍遥观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路过，觉得这里舒服，我就住下了。”
灵芊儿知道他不想说，也就不问了。
钟寒疑惑道：“可是你怎么会看到幻象呢？”
灵芊儿道：“许是我快死了吧，不是说快死的人都能看见已经死去的人吗？还有回光返照一说呢。”
钟寒哼道：“你又不是人，你是妖。”
沉默片刻后，灵芊儿道：“你放我走吧。”
钟寒放开她，站起了身。
“怎么？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不行？我是掐你脖子了，也用剑刺伤了你，那不是也没杀你么？我还从后山给你背回来了呢，你以身相许都不为过。走去哪儿？找你的小情郎去？你就那么喜欢沈熙沅？”钟寒在心里发了一通火，硬是一个字儿没说出来。
最后沉着脸哼道：“想走？凌云扇先交出来。”
灵芊儿啧道：“你明知道我现在没妖力。”
“那就免谈，你别想着去肃雍阁找那个小白脸。”
“我去肃雍阁干什么？”
钟寒才不信她，熙沅哥哥叫得那么亲。
“你敢说你不喜欢他？”
“喜欢谁？嘶……你扯哪儿去了，我……我想去鬼界。”
钟寒一怔，他忽然发现，两人关注的点始终不一样。
钟寒语气一转，小心翼翼又颇为关心地问道：“去鬼界做什么？”
灵芊儿如实道：“彼岸花只开在黄泉路，我想去看看。”
这可就是没事找事了。
钟寒气道：“你不过看到了些幻象而已，去死人的地方做什么？我这就去把那破道观烧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
灵芊儿一把拽住他胳膊，将他拽了回来，心道：“不给他解释明白，他是不会放我走的，和盘托出，也许还有机会。”
灵芊儿聚气凝神，眉间现出了一朵小小的彼岸花来。
“我也是彼岸花妖，我……我其实是半妖，还有，我八百岁了，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刚出生就被他们抛弃了。”
钟寒惊住了，接着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我说我也是半妖，你听到了没有？”
钟寒指着她的眉间，狂笑不止。
“就这么好笑，你有完没完了？”
钟寒稍微收敛了下，憋着笑道：“第七位妖神？哈哈哈哈，哎呀，这么弱的妖神，连御剑都不会，还怕蛇，哈哈。”
他还是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
灵芊儿真想狠揍他一顿。
“竟然还妄想着和盘托出，求他放我出去，我才是个疯子。”灵芊儿在心里骂着自己，后悔不已。
钟寒笑够了，说道：“想去鬼界就去呗。”
灵芊儿道：“你真的放我走？”
钟寒挑了挑眉回道：“不放，我陪你去。”
高蟾在门外轻声道：“城主。”
钟寒不满道：“干嘛？”
见他不说话，想必是件棘手的事。
钟寒转头对灵芊儿说道：“你在这儿老实待着，不准出屋，我去去就回。”
钟寒走后，灵芊儿思绪纷乱。
“我与这逍遥观到底有什么关系？莫不是……”
她拼命地摇了摇头。
不祥的半妖，一出生便杀了自己的父母……
灵芊儿躺在床上，努力不去想刚刚在逍遥观看到的幻象，可耳边总能隐隐传来婴儿的哭声。
“我是那个婴儿吗？”
“我杀了我的父母？”
“可师父是在野外捡到我的，不是在亡城。”
灵芊儿捂住了耳朵，这哭声和无尽的猜疑混在一起吵得她头痛欲裂。
索性翻出一瓶安神药一饮而尽，接着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狂风不停地吹打着窗户，灵芊儿被吵醒了，屋子里昏昏暗暗的，只有桌子上那盏琉璃灯亮着，窗外又传来了雨点打砸着回廊的声音。
“这雨倒是不小。”
她转头一看，钟寒背对着她安静地躺在床边上，好像稍微动一下就能掉下去。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灵芊儿把钟寒往里拽了拽，钟寒翻了个身，面朝上，没有醒。
几缕银发盖住了他的半张脸，灵芊儿轻轻将银发拨到了一边，指间碰到了他白皙的皮肤，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这俊俏的脸庞。
钟寒忽然傻傻地笑了下，好像梦到了美人似的。
若不是因为他喜怒无常，又觊觎着凌云扇，灵芊儿还真想赖在他身边度过余生。
突然，窗外划过一道闪电，本就昏暗的房间瞬间亮了一下，接着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灵芊儿赶忙回到自己的枕边躺好，无奈这雷声不断，她抓着被角闭紧了双眼，雷响一下，就哆嗦一下。
不知从何处伸过来一只手臂将她搂住了，灵芊儿刚要推走，一个响雷突然从天而降，吓得她翻身就钻进了对方的怀里。
又一道闪电划过，整个屋里亮了一下，这一瞬，灵芊儿抬头看清了钟寒的脸，他双目紧闭，脸上还带着困意。
“恶人才怕天打雷劈，要劈也是先劈我，你怕什么？”钟寒柔声道。
灵芊儿轻轻一笑，依偎在钟寒的怀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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