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门(七)
寂静的森林响起黄毛惊恐的尖叫。
本来还在迷雾中摸索着前行的众人都愣住了。
希希颤声:“黄毛?不对啊,他刚刚还在我们身边的。”
众人停下了脚步。
冯浩中强装镇定:“我们昨天差不多也是走到这个地方就出现了幻听,小心点,可能是假的。”
希希脸色煞白:“假的?”
雾太浓了,隐隐约约只能看到林深处苍天大树的轮廓,光线被某些颗粒散射,在上方形成一种极光,蓝、绿淡去只剩红光笼罩,如覆盖一层血色。
尖叫过后就没有了后续,紧接着响起的是咀嚼的声音,像是幼齿动物啃噬食物,嚓嚓嚓,听的所有人头皮发麻。
“啊!”希希大叫一声,抓住了小絮的手。
林镜这两天听的最多就是黄毛的逼逼叨叨,对他的声音别提多熟悉了,看了眼前方说道:“不是假的。”
希希声音颤抖:“不是假的,那他我们要去救他吗?”
一行人深入诡异的森林,队友突然失踪了一个,无疑是加大了压力和恐惧。
冯浩中脸色狰狞,骂了声:“废物。”
林镜对黄毛还是有点盟友之情的,看众人都在犹豫,直言道:“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们继续往前走吧。”
徐挽之看他一眼,道:“我跟着你。”
林镜一愣,随即笑了:“恩,谢谢。”
林镜又对冯浩中道:“借个东西。”
进深林,大家也都是带了武器的,除了黄毛怕鬼偷了村长家的大蒜,其他人带的东西都很齐全。锄头、木棍、斧头,甚至砍刀。冯浩中脸色很难看,不情不愿地把斧头给了他。
森林雾气很大,不过林镜听声音也能辨别大概方向。
声音从东边传来。
咀嚼的声音只响了一会儿就消失了,停顿几秒后,是重物被拖着行走的声音,布料摩擦过树干发出簌簌声。
往东边走,雾气浓度渐渐下降。
林镜唯一带的东西是手电筒,打开的一刻,黄色的光瞬间穿行过浓雾,在森林尘埃的影响下,形成了一条笔直的光道。在光怪陆离的森林,有一种诡丽的美感。
林镜走着,鼻子闻到了一股浓烈腥臭血的味道。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他走路小心翼翼,生怕撞到树。
徐挽之倒是视力很好,丝毫不受大雾影响的样子道:“恩,这里大概死了很多人。”
“”
林镜一直觉得自己心大,现在发现比起徐挽之,他真是小巫见大巫。
雾开始变淡了,气味也越来越浓。
他拿着手电筒,照着地上,起先地上还是落叶蘑菇青苔,后面变成了一片红褐色的土地。泥土非常软且湿润,踩下去,仿佛还能压出红色的水来。
这片地弥漫这一股极其令人作呕的味道。
林镜偏头看周围,乔木巨大,遮天蔽日,只有零星几道的光落下来,大部分地方都是黑暗。
他拿手电筒到处照了照,都是灌木、岩石。
林镜:“这气味是哪里来的呢。”
他往前面走。
徐挽之在后面停下脚步,低头看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一眼。进入这里,猩红的绳子极度兴奋,像条细细的蛇般扭动起来。如果不是被那颗佛珠镇压,估计能钻进他的皮肤里。
林镜闻着味道,走到了一棵树前,确认这里是味道最浓的地方。
他用手指摸上了粗糙的树皮:“之前听到的那声音,倒像是人被拖着往树上走。”
他心神一动。
开了手电筒,抬头往树上照去。
林镜瞳孔一缩。
手电筒的光照亮一张惨白的脸,双目无神呆滞,果然就是黄毛。
他现在被挂在树上,两只手臂和枝干绑在一起。
在他旁边上是一个血婴,远看像是一坨红的白的模糊血肉,裹在一层膜里,肚子上扯出一根通红肠子似的东西,连着不知道什么地方。血婴坐在树枝上,用牙齿在啃树,声音非常细微,却也十足惊悚。
林镜深呼口气,把手电筒交给旁边走过来看戏的徐挽之。
“帮我拿一下。”
徐挽之接过电筒,疑惑道:“你想到树上去?”
林镜:“不了,我刚出院不宜做剧烈运动。”而且这树一点都不好爬,除非他能一跳七八米高。
徐挽之:“哦。”
林镜两手握起了斧头:“不过我们可以把树砍了,这样人就自然而然下来了。”
徐挽之慢吞吞道:“也行。”
林镜拿起斧头,卯足力气就往树上狠狠地砍了一下。
斧刃砍进树,却不是那种碰到木质硬物的感觉,更像砍进软烂的腐肉里,“噗滋”一声,黑红色的血从树的身体里冒了出来。
林镜一愣。下一刻,他耳边忽然想起了尖锐凄厉的婴儿叫声。树上的血婴发狂,抛弃了正在进食的猎物,四肢攀爬在树干上就朝他们扑过来。
林镜也看清了它肚子上的那根东西,不是肠子,是脐带,连着树顶端,一路蜿蜒下来。
林镜深呼口气。没有理那血婴,手里的斧头又重重地砍了下去。
这树像是人的血肉做的,噗呲噗呲冒出鲜血来,根本不用什么力气就能把它砍断。
咔咔咔,树彻底倒下的时候,爬到一半的血婴骤然爆发凄厉的哭声。它肚子上那根脐带突然开始干瘪,如同养分被阻,整个身体趴在树上,肉烂成一滩。死前两个黑魆魆的窟窿死死盯着他。
血婴刺耳的声波似乎唤醒了这座森林。
各种哭声此起彼伏响了起来,尖锐得能刺穿人的耳膜。从其他的的树上,也慢慢爬出来一些猴子似的怪物,通身血红,看身形都是些被扒了皮的幼崽。
徐挽之眨了下眼:“你好像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
林镜扯了下嘴角,走过去,接住了从树上掉下来的黄毛,黄毛估计是被吓晕了。
林镜探了探鼻息,确定他还活着后,又是捏人中又是拍脸,把他搞醒了。
黄毛慢悠悠转醒,睁开眼看到林镜,空白的大脑稍稍转了会儿:“林哥?”
林镜拍了拍他的脸:“清醒了没,快起来,我们可能要逃命了。”
黄毛:“哦哦,逃命——啊啊?逃命?!”
他一下子直坐起来。
然后就看到了四面八方从树上缓慢爬下来的血红鬼怪。
“”黄毛白眼一翻,差点又要晕过去。
林镜拎着他的后领把他拽了起来。
“啊啊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两次都是灵异副本!艹我最怕鬼啊啊啊!”
黄毛几乎是发挥了这辈子的运动潜力,脸都吼得狰狞变形了。
林镜被吵得想捂住他的嘴。
他们又跑进了雾气渐浓的地方。
这里安静的像一座坟地。黄毛一到这里就虚,他越跑越觉得胸闷气短,两腿发酸,想休息一下,气喘吁吁:“唉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你怎么那么废啊,我带你。”
在他前面的林镜忍无可忍,停下来,朝他伸出手。
黄毛感动的要哭了:“林哥,出去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
他刚想伸去牵。
“笨蛋。”
青年淡淡的声音从另一边传出来。
突然一把斧头横空出现,把朝他伸出的那只手从小臂处一刀砍断,黑色的血一下子溅到脸上。
黄毛手僵直在空中,整个人吓傻了。
雾中又走出来一个林镜,弯身把掉到地上的那一截手臂装进了一块红布里包着,平静笑说:“哪怕是骗傻子,也不能用同一招啊。”
“”黄毛脑子已经被吓飞了,但头发丝还是觉得有被内涵。
断了条胳膊的“林镜”在雾中沉默不言,“他”身体跟雾一样飘忽不定,不一会儿,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孩出现在他们前面。
麻花辫,上身灰色短褂,下身宽松蓝色长裤,她另只手捂着断臂,堵住源源不断的黑血。女孩脸色灰青,眼睛黑得没有一点光泽,静静看着林镜,不像是怨恨,也不像是贪婪。像是一个初次见一个陌生人,麻木审视。
黄毛终于找回了理智,哆哆嗦嗦,躲到了林镜的身后。林镜拿红布包着那条断臂,半弯下腰,勾唇,和这个小女孩打交道:“小妹妹,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女孩看了他很久,却没有理他,雾气一卷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黄毛想问什么,刚欲开口,林镜已经把手里被红布包着的断臂给了黄毛,“拿着,闭嘴。”
“卧槽!”黄毛接了个烫手山芋,整个人都要死了。
林镜搞定那个小女孩后,对这森林里的其他东西就不是很在意了。
万幸那地方树上的鬼东西被一根脐带扯着,不能追太远。
等到徐挽之也出来,林镜开着他的手电筒说:“行了,我们出去吧,就在林子外面等他们。”
徐挽之神情有点奇怪。
徐挽之问:“你到这里就是为了砍树?”
林镜想否认,可回忆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能摸摸鼻子:“好像是。”
徐挽之:“既然是砍树,为什么不全部砍了?”
砍不过来啊。但是林镜开玩笑似的:“全砍了,我怕疤哥请我喝茶。”
然而一语成谶。
说曹操曹操就到。
出了森林,疤哥果然就在那里等着他。
疤哥整个人怒火中烧,眼睛里可以喷出火来,看样子能吃人。
林镜:“”
徐挽之倒是轻笑了一声。
他一直都是厌倦冷淡游离在外看戏的状态,现在倒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漫不经心说:“他好像还是要请你喝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