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过三,占得两粒血砂之后,冷萧便借着护送的由头,随一小势力离去。 倘若这些人同仇敌忾,也绝非冷萧能够应对。
有人望着冷萧背影,低语道:“统领,此人离去,若不然我等也做一回渔翁?”
“看他乃是外来人,赤脚不怕穿鞋者。我等若同等作为,且不说日后如何立足,这些小势力的忍耐也到了极限。我等吃肉,总要给旁人留两口汤喝。”
“吃肉?只怕你连汤也喝不到。”
一声娇笑,不轻不重,冷萧已走到边缘,忽又脚步一顿,回头忘去。
有一美貌妇人,体态丰腴,薄纱掩面,掩唇轻笑,亦有三五人对其怒视,剑拔弩张。
三俞会二十三枚灵玉拍得血砂,可谓花了大价。虽有冷萧护送,又怕行至人稀处,冷萧再行强盗之举,财物两失。
三俞会统领望向那妇人,有些谄媚的对冷萧说道:“未见真容亦可定倾城。尊驾若有心,哪个女人不欣喜若狂?”
“你说她?”冷萧轻轻说了一句,眼神始终未起一丝波澜。在冷萧望去时,她似有所察觉,同样转头看来,媚眼如丝。
见身边男子面有痴色,冷萧轻轻按着他的肩膀,只淡淡道:“她是懿宫主。”
听闻懿宫主之名,三俞会统领顿时一个激灵,眼哪还有半分欲念,脸色白了三分,连忙追冷萧脚步,连声念叨着:“小人失言,小人失言……”
“她会听到的。”
道路空旷,黄沙漫漫。懿宫主斜倚残垣,投来一汪水波媚眼。
三俞会门徒顿时两股战战,口不能言。微风将懿宫主纱巾掀起,露出一张令人心颤的红唇。一双美眸弯如细月,轻声细语道:“不错,本宫会听到的。只是,原不原谅,不一定了。”
冷萧头也不回,转身离去。三俞会统领厉声道:“尊驾说过要护我等周全,此刻欲食言而肥不成?”
“三里已过,冷某何曾食言?此后尔等生死,便由天定。”
眼看冷萧走远,三俞会统领怒极,却又不敢招惹冷萧。若冷萧一怒之下取了他们性命,三五七人,何人能阻?
懿宫主呢喃一声:“一别数年,似又俊俏了几分。”话语柔媚,眼波流转间却显现出几分冰冷。
身旁除却黄沙,再无它物。道途朦胧,不见天下。时灵曦问道:“他们会死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
冷萧声音淡漠,往回走去。除却血砂之外,他此行最想得到的,是流沙地之的通天塔――若他所料不错的话。
能凭血砂置换一些灵玉,固然是好事,而仙盘,才是一切谜题的关键。
若要将整个流沙地团团围住,并非易事。空旷处,声虽静,想必人群密集处,探索较少,难免多些风险。
亦可见有外域之人来回走动,或行踪诡谲,或一身道袍。看来这血砂现世的消息早已在江湖传开,几至人尽皆知的地步。
冷萧抬手在时灵曦肩膀一按,时灵曦便静立在原地,不再跟随。他独自向前走去,何处是流沙地,并无几丈几尺处的细致划分,直等脚步深陷,无可自拔,便是入了流沙地了。
直走到一粒血砂正十丈远,冷萧止了脚步。他手指间灵气氤氲,凝聚成一小兽,如兔如狐,面目并不清晰。四足腾挪间,倒也敏捷。
灵气小兽瞬息走到那血砂之前,来回徘徊几步,并无任何异样,如履平地。冷萧两指一抬,灵气小兽捧起血砂便要走。自触碰血砂之时起,未曾走出一步,被血砂吞噬了个干净。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嘲笑,赤衣男子扫了冷萧一眼,讥讽道:“若真如此简单,这流沙地内,哪还会有一粒血砂可剩?”
言语间,他已走到时灵曦身边,淡淡说着:“要取血砂,只能先喂饱了血砂。只有它吃不下了,才能轮到你吃了它。”
冷萧漠然望着此人,说道:“我奉劝你,别碰她。”
男子又是一声大笑,摇头道:“大话廖某听得多了,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不巧,冷某正是其之一。”
不等男子再出言讥嘲,神色忽然一变,如遭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他顿时灵气涌动,两肩一扩,轻易挣了开去,眸惊色未退,便笑道:“还当阁下有什么手段,胆敢如此狂言,原来不过银样蜡枪头耳。”
冷萧并未多言,只回身向他走去。男子顿时便要抬手将时灵曦擒住,心下一惊,两手竟不受控制。待冷萧走到他身边时,他也直挺挺倒了下来。
一只细脚虫豸自他身下钻出,快速攀他胸口,两条利爪便刺了下去,饕餮食之。得冷萧命令后,才意犹未尽退了去。
不论修为如何,一身血液总归只有这些,并不能喂饱血砂。
男子神魂离题,目茫然之意散去时,迅速退离。见流沙之血水蔓延,才发现自身状况,一时惊怒道:“狗贼,你到底使了什么邪术?”
“东域三千异术,各有千秋,连此小小手段也未曾听闻,也敢自称异人?”
男子尚在回忆之,似在细想因果。时灵曦忽然紧紧抓住冷萧,冷萧大手一挥,将吸力拂散。
男子神魂自冷萧身侧轻飘飞过,尚未回过神来,只惨叫一声便落入了流沙地。
血砂并未吞噬男子神魂,而是被扯散成一丝一缕,陷入了流沙之。
冷萧心头冰凉,他与这肉身契合度不高,归根结底,可说同是魂体。若进入流沙地,岂非落得同等下场?
吸力不减,以冷萧修为竟有些难以抵挡之意。他脚步一错,远离了流沙地。遥遥一望,眼前似有错觉,无数血砂竟一明一灭的闪烁着。
抬眼望,有三两躲避不及之人被扯入流沙,惨叫声还未传出多远,消散在黄沙里。
冷萧忽然低头,才见双脚已齐踝陷入流沙。时灵曦身形微微挣扎,冷萧低喝一声:“别动。”越说挣扎,死的越快。
他尚且如此,遑论旁人。但凡对血砂有觊觎之心者,皆深陷流沙之。有人惨叫道:“身陷流沙,神仙难救!”眼看便放弃了抵抗。
亦有疯狂挣扎之人,黄沙已过了脖颈,可越是紧迫,挣扎便越说剧烈。
冷萧手掌一翻,将云蛮地仙盘取了出来,死马当作活马医。熟料,竟真有几分异象传来。远方黄沙迷蒙之处,有灿灿微光亮起,若黎明初霞,若傍晚斜阳。
“师傅,你发现了什么?”时灵曦问了一声。
冷萧神色一动,说道:“你看不到吗?”
他将仙盘交到时灵曦手,所有异象果真从眼前隐去。看来这仙盘彼此之间应当有某些牵连,那微光亮起之处,或许便是流沙地仙盘所在。
“云蛮地仙盘可控阴阳鬼,潮生殿仙盘可控紫螺,若得流沙地仙盘,这千里流沙、万枚血砂,皆是信手可得。”
眼下不及多想,仙盘远在天边,他二人身陷流沙,自保尚且不易,如何再觊觎仙盘?
灵气聚于双足,猛然爆发,欲将脚底流沙震碎。此计果然得逞,直炸出一深坑来。可纵使如此,却也难飞起。脚底如被吸出,根本无法抬起。
冷萧轻声说道:“灵曦,可害怕?”
“不怕。”
“闭眼。”
她依言。可闭眼之后,似又觉心慌,牵着冷萧衣袖才好些。
冷萧同样闭眼,神魂离体,直接没入阴阳鬼之。方才他便发现,这世人畏惧的流沙地,阴阳鬼却如履平地。
神魂离体之时,险被吸入流沙之。倘若王虫有半分抗拒,冷萧便来不及附体。他并未伤及王虫神魂,只暂借其躯壳一用。
视野放低,只觉天地唯余黄沙。细长爪子在流沙之游走飞快,甚至可自由在黄沙之穿梭。早知有如此妙招,他又何必以身犯险。
为防意外,但凡遇见血砂,他皆避了开去,左右腾挪如电,往记忆之处掠去。眼看深入十里有余,四周早已无人。血砂更是密集,红光点点,令人目眩神迷。
冷萧并无携带仙盘而来,只凭目力而望。不远处忽有灵气波动传来,方向正确,他循影而去。
“仙盘!”
九层宝塔,正是仙盘无疑。冷萧身形一低,骤然隐入流沙之。透过黄沙缝隙而望,有一双冰冷目光投来,游移不定,又落回仙盘之。
仙盘虽已寻到,可惜早已落入他人手。不知此人在做些什么,盘坐流沙之亦能无恙,手掌翻动,向仙盘打入道道灵气。
“此人莫非是天界之人?”冷萧心犹疑,此人虽取得仙盘,却仿佛不擅使用。这仙盘便如云蛮地仙盘一般,黯淡无光。
“方才分明有所波动,为何又敛了去?”
那人呢喃一声,皱眉思索。冷萧心道,方才的波动或许因他而起。
“灵曦静心身轻,下沉速度缓慢,可撑一个时辰。除却来回,堪用时间不足片刻。”
冷萧心凝重,自来时,他便可说孤注一掷。倘若不成,便只有舍却肉身,将时灵曦神魂也扯入王虫体内。
他静静望着远处那人,不论如何,总要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