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萧再苏醒时,已是三天之后。!他伤势危及性命,全凭一口硬气才支撑下来,倘若不是倒在云巅池,而是倒在其他什么地方,纵使曾服用过长生丹,也唯有一死。
除却一身伤势之外,他筋疲力尽,似乎是长久以来,少有的一次贪睡。
待他离开云巅池时,微生琉华已站在他身边,芳芳则留在了云巅池。余下六张宝图也被她呕了出来。
宝图被微生横舟制成米粒大小的丸粒,只浸泡在水,便好似面粉发酵一般,开始膨胀起来,最后达到饺子大小,自己散了开来,展开变成一张张宝图。
恐怕除了微生横舟之外,纵观天下,再也找不到一个能有如此手段的人了。
微生琉华将宝图交给冷萧之后独自离去了,不过她却不是一个性格冷淡之人,而是她因父亲的付出,终日沉浸在内疚之,打算回故地蟠桃乡去。
她知道微生横舟一定会想方设法将自己最后葬在那里,因为他的妻子葬在那里。如果说微生横舟曾在世有一个最爱的人,那一定不是他的女儿微生琉华,而是他的妻子。
他对微生琉华的付出与疼爱,很大程度是源自妻子,爱屋及乌,以及对自己无法挽救妻子性命的自责与不甘。
分别前,微生琉华对冷萧举起粉拳,鼓舞似的,轻轻道了声“加油”,她极渴望冷萧的愿望能够实现,因为她不愿微生横舟曾经承受过的痛苦再次重演。
她在冷萧和时灵曦身,看到了微生横舟的影子。
她应是极痛苦的,举目无亲,天下或许无所去处。百年过去,所有记忆所熟悉的,也都物是人非了。
她对冷萧是抱有歉意的,她知道冷萧救她的理由,绝不是为了所谓宝藏,而是为了一个唤醒时灵曦的仿佛。
她虽然不知道微生横舟究竟留下了什么宝藏,但她知道,一定没有这样的方法,因为微生横舟自己不过也是个寻医问药耗尽一生的可怜人。
冷萧心反倒很平静,他已习惯接受失望,但绝不会因此而绝望。只要时灵曦还有睁开双眼的可能,希望一直都在。
他想起在药山禁地之,时灵曦呼唤他的名字,嘴角便不经意泛起笑容。他已不记得多久没有听一听她的声音、看一看她的眼睛,久得已快忘记了。
总算在那一刻,一切朦胧的、模糊的,都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希望,总是有的。
云巅池,一山钟离家,钟离春手提着一把刀,没一会儿又放下,手掌已变了颜色,仿佛冻僵一般。
他惊叹道:“好刀,倘若我能掌握这把刀,那么我的刀法必定能更一层楼!”
钟离墨一巴掌将他呼了开去,斥道:“掌控什么掌控,你那三脚猫功夫,收拾几个灵气化形的异物都鼻青脸肿的回来,简直丢我们钟离家的脸,这宝刀交给你也是辱没!”
“冷萧这小子总算也带了件好东西来,有这么一把寒刀控制火候,老夫对丹药的研究与炼制可以再往前推进一些了。这也是此刀最好的归宿!”
钟离春满脸无奈,看钟离墨的样子,他知道自己无法再争取了,只能不忿道:“倘若此刀有灵,定是在哭泣!”
钟离墨两眼一瞪:“那也是喜极而泣!”
北回县至春望县内的大批势力已逐渐散去,却不是放弃,而是往更远的地方散开,四处打探七藏的秘密。
不管其余宝藏是真的假,至少第一座宝藏的存在与寒刀是真的。秘境之残存的药材已经被人搜刮干净,连雕像也已被人砸碎。
雕像下的密道自然也逃不过那些人的搜查,可惜里面没有宝藏,只是一条去往大山深处的幽暗道路。
与第一处宝藏相匹配的紫铜钥和宝图不知落入谁家,有不死心的人,依旧在争夺,奢望日后能够派哪怕一星半点的用处。
其实那两样东西,早已等同于废物了。
时间一日两日、一月、两月的过去,不知何时,江湖开始流传着一个故事。
在各大势力对七藏的争夺之,始终徘徊着一个人影,一个幽灵鬼魅一样的人。
有人说,他是黑白无常,一男一女。只是露于人前的,只有那个男人,而女人,则躺在他的怀,从来没有揭下过面纱,因为从未有人值得他们两个人同时动手。
也有人说,那是三人一体,由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主导,左右各跟着一个女人,是他的左右护法,走路时双脚不沾地,都是游离在人间的鬼魅。男人背着一样重物,被黑布遮盖,有人猜测是棺材。他身侧总是跟着一个小女孩儿,那女孩儿也不是省油的灯,童子模样,却已经活了几百年。
到最后,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无人知晓,总有人说的信誓旦旦,仿佛亲眼见过一样,而这个人,分明已经被说得不像是人了。
正因如此,这个故事才能在折花剑法现出江湖的风头之下依旧不断飘荡着,不断飘入无数人耳。
而这并不是一个用以吓孩童入睡的鬼故事,而是一个关乎七藏的故事。
一切,还要从官家与马蹄帮的争夺以及惨败说起,那人只凭一人,从斡旋,坐收渔利,最终带着宝藏离开。
至少,秘境被人搜刮之前有大量药草被采摘是许多势力一同见证的事实,而且既然采摘,却留下了一部分,代表不是一个势力的作为,而是个人,所以才无法将药材全部带走。
酒客唾沫星子横飞,脸颊满是红晕,向同桌的三人吹嘘着,看其样子,仿佛亲身与那鬼魅之人交过手一样。至少他话所说,两个人是照过面的,反正,冷萧是全无印象。
他嗓音渐大,直道:“汝等莫要不信,不妨亲自去那白杨谷西南往前的村子去看一看,几个宵小浑水摸鱼带走了寒刀,几大势力追杀过去,却发现他们都死在了村子里,模样凄惨,浑身如被狗啃过一般……”
冷萧饮尽杯酒,喃喃失笑:“我已让他们死得够体面,怎的传成了这个样子?”
“那村子里的百姓亲口所说,亲眼所见,是一个背着棺材、抱着两个女子的男人干的。”
他分明站着,却晃晃悠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根手指抬着,身子打着转,手指跟着一点一点,蓦地点在冷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