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殿内。
待鬼头陀离去之后,妖后缓缓走进殿内,脚步不由加快了少许,身后,师狂已然恭敬而立,静静待命。
却听妖后说道:“吾王,可是有了妃儿下落?”
见妖王叹息一声,沉默不语,师狂看了妖后一眼,欲言又止,却是终究说道:“属下无能,虽是擒回贼子,却未能带回殿下。”
妖后面容柔弱,性格也是如此,这刻便是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痛哭不止。
十余年前,师狂一路追杀付边,可最终却是未能找到妖族殿下时灵妃的踪迹,时灵妃便好似不翼而飞,即便他最后擒住了付边,可没有证据,付边又有第一妖尊鬼头陀撑腰,最后竟是不了了之。
公主殿下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他又怎能这样置之不理了?便是沿着追杀的路线显露寻找了数次,却是每一次都危机四伏,不是莫名引来人族修士,就是被无名高手阻拦。
直至前些时日,付边忽然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不止意欲何为,师狂敏锐,瞬息便是盯上了付边,发现了端倪,这一路追杀,好似又回到了十几年前,未曾想,这最终结局竟是无端相似。
一次可说是巧合,第二次,无过也是大过。鬼头陀进妖王殿,只微微一看妖王神色,便已深知保不住付边。
妖后犹在抽泣,妖王却终究是叹息一声:“雨如,节哀。”
那妖后面上依稀还残留着凄苦之色,却是蓦然抬头,看向妖王,分明已是从妖王口中听出一丝弦外之音。
却见妖王迟疑了一刹,终究是未再隐瞒,手中灵气缓缓流淌,柔柔若清澈溪水,挥洒在那付边面颊之上,逐渐流经他全身。
付边早已是昏迷不醒,气息奄奄,这时却蓦然漂浮了起来,平躺在半空,分明仍在昏迷之中,然而这妖王施为之下,他却骤然睁眼,自那灰白双目之中缓缓溢出一抹雾气,竟是在半空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画面。
师狂面上一喜,惊道:“妖王神识之力竟已强悍如斯,当真可喜!”
可在他对上妖王双眼之后,面上笑意却是戛然而止,唯余一抹讪讪之色。比之殿下安危,妖王虽是实力又有飞跃,可是去又有何喜?
却见那雾气所成的画面,赫然便是梧桐村,那画面之上,有一少女,少女面容之上带着一抹忧色,我见犹怜,妖后顿时一把抓住妖王臂膀,面上犹有一抹欣喜、一抹仓皇。
“吾王,这孩子定是妃儿,她定是妃儿!”
妖王嘴角亦是不由泛起一抹笑意,似缅怀,似追忆,却又莫名苍凉,只听他轻轻道了一句:“像你多一点。”
便是在他一语落下之后,那画面之上又出现一道身影,乃是一个面相阴柔的男子,那俊俏面容,比之女子亦不遑多让,却是叫人看之一眼便是心生反感。
这男子身形狼狈,身上邋遢不堪,双目却是炯炯有神,嘴角泛起一抹冷然笑意。
“桃红,你!”
“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看来,留不得你了。”
妖后蓦然抓紧了妖王手臂,那玉指已是紧紧掐进妖王肉里,可妖王却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目光亦是死死盯着那画面,不由握紧了双拳。
却见那画面之上,桃红一掌拍在姚心雨眉心,可还不待他再有何动作,却忽然转头,看那样子,显然是与付边对上了一眼。
他对付边似是颇为忌惮,二话不说便是走了。
继而那画面之中又是跌跌撞撞跑来一个老者,颓然抱着姚心雨,嚎啕大哭,那番模样,比妖后亦的好不了多少。
却见付边一脚将那老者踢翻倒地,冷然看了姚心雨一眼,便是一头冲进村落之中,挨家挨户的搜寻,可年龄相仿的,却唯有姚心雨一人。
他便是带走了姚心雨,还未来得及查探,便是遥遥看见了师狂身影,匆忙逃遁了出去。途中查探了姚心雨鼻息,未曾想竟已是没了气息,随后便是将其丢弃,所丢之处,正是那巨石缝隙之中。
莫说妖后怔住,便是师狂亦是诧异道:“妖王,殿下这,这会不会,不是殿下?”
那付边又不是傻子,定不会连人死未死都看不出来,可姚心雨若是死了,又为何没有变回本体?
妖王缓缓摇头:“本王亦是不太明白,可这孩子,定是妃儿,错不了。师狂,你且跟着鬼头陀,不论如何,务必将妃儿带回来!”
“至于本王……那阴柔贼子,本王定是要将其抽魂饲鬼,叫其生不如死、永世不得超生!”妖王目中闪过一道狠辣之色,叫这大殿之内瞬间冷若冰山之巅。
师狂当即领命,却是一只那付边,道:“妖王,此人如何处置?”
妖王胸膛微微起伏:“有些事,纵然心知肚明,却仍是需要一些拿得出手的证据来,将之打入地牢,日日受那妖隼啖魂之苦!”
妖王目光遥遥透过天际,不知落在了何处。千里之外,那悠哉悠哉的鬼头陀却是不禁浑身一寒,似有所感,抬头望了望天,可又半晌无所觉,最终不由冷笑一声作罢。
他身形穿梭在林间,步履并不多快,根本不关心冷萧死活,他只需保证,姚心雨不是活口便足矣。
“时耀,时灵妃一死,你心存症结,本尊看你还如何渡劫!待本尊渡劫之日,这妖域,这南域,这万域,都将是妖族天下、本尊的天下!”
鬼头陀手中拨动着一串殷红佛珠,好似鲜血浇筑,他低声嘶吼着,发出一声声诡异笑声,若乌鸦咳血,凄厉无比,叫人头皮发麻。
“我妖族,沉寂了太久!万万域界,天地之大,我妖域却只有这芝麻大小,当真是可笑。”
中域,飘雪殿。
内殿之外,千寿恭敬而立,却听殿内隐隐传出一个声音:“如今外界可有大事发生?”
“圣主但可放心,中域一切照旧,那其余八殿知晓圣主突破在即,如何也不敢有所妄动。”
林九霄嘴角泛起一丝淡漠笑意,眉头却仍是微微皱着,又问了一句:“中域之外呢?”
千寿嘴巴微张,头颅压的极低,一道音节正要从他喉中传出,却又是被林九霄随口打断:“罢了,便是那南域、西域、北域尽数覆灭了,又与本座何干?此方天地,太小。”
“属下告退!”千寿当即道了一句,便是要退走,却又是被林九霄唤住。
“且慢!”
林九霄话音始终平静,却总叫人心中觉得他话中有话,平白升起一抹慌张之意。千寿历经世事,遇事也都心如止水,这刻却仍是汗湿了衣襟。
而自始至终,他在内殿之外,林九霄不过是在密室之中,二人且不曾照面。
却听林九霄带着一抹柔和意味说道:“桃红,你如今坐上森罗殿主之位,切莫要沾沾自喜,荒废了修为,日后莫说这区区森罗殿,整个通天圣地都是你的,本座不会停留太久!”
千寿闻言,身躯微微颤抖,好似激动万分,当即说道:“属下定不负圣主所望!”
“去。”
自那殿中终是飘来一声似吟似叹之声,千寿顿时行了一礼,便是化作一道流光,出了飘雪殿。
纵是遥遥离了开去,千寿面上亦未有一分松懈之色,口中喃喃:“少主,若非如今林九霄迷了眼,成了瞎子,以冷萧之名,他又如何能够不知!”
冷萧之名,莫说响彻南域,便是中域同样如雷贯耳!
身形骤然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南域而去,一把揭下面上易容灵宝,便是要以千寿身份,再临南域!
林九霄盘坐于密室之中,嘴角泛起冷笑,他如今足不出户,桃红便是成了他的双眼。他心知桃红虽表面忠心,却亦有野心,只是桃红此人目光短浅,一个通天圣地,想必便足以将桃红的野心尽数填满。
他自认为掌控了一切,又如何能知,那桃红竟是由千寿假扮?
林九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用力揉了揉眉心,却是始终无法叫那一抹褶皱平复开来,心中总是有几分心悸之意。
“渡劫当头,莫不是这第一重劫要来了?”他呢喃一声,心中似有兴奋之意,只待此劫来临。
一时间,南域顿时风起云涌,天地间,满是山雨欲来之势。
南域大地,正道修士撒网一般散布了出去,而那邪道修士,却亦是趁机伤了不少正道之人,本是祥和之地,短短时日变作了混乱的修罗场。
冷萧又岂知这许多,心中唯有一念而已。他分明已是临近灵雀谷,可不论他绕开多远,周边总是有零零散散的修士出没,莫说金丹修士,便是那些常年闭关的元婴修士,亦是纷纷钻了出来。
如此又是耽搁了半个月,他始终在方圆数百里之内来回游走,竟是有些进退两男之意。
若他沿旧路,自那无名森林之内穿过,前路乃是一片丘陵,他根本无处藏身,同样的错误,剑阁定不会再犯第二次。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第二条路,借岚晖派地界,穿过那片丘陵,之后的路,便会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