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到四层后,发现这里空无一人。不但没有狐乙闾闾长,连卫兵的尸体都没留下。“上面就是第五层,也就是祭祀天人的地方。”公子昭皱眉道,“若不查清楚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贸然上去就是自投罗网。”田籍同样他的判断,问道:“闾长有办法查到。”“我试试用方技【钩沉】。”言罢,公子昭取出身上笔墨,在地上铺开,准备作画。然而提笔凝思了一阵,却一直无法下笔。“闾长?”“此方天穹一直有力量干扰我感知历史,这里尤为厉害,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公子昭蹙眉沉吟着,忽然目光一亮,看向田籍,“博闻,你们游者以神魂感知万物,无须依托星迹命数,要不换你试试?”“【知鱼】么……”田籍点点头,将目光投向四周。【知鱼】方技号称能知万物,不过田籍只有秩二,只能感知活物,而且最好是有思维方便沟通的动物。眼下这里并无人迹,也没有鸟鱼虫兽。除了一些装饰布置用的花花草草。“只能试试跟植物沟通了。”……这还是田籍第一此对植物发动【知鱼】。相比起思维活跃的动物,植物的思绪零碎而缓慢。田籍甚至分不清这些信息流究竟是花草的主观意识,还只是一种浅层的生物应激反射。如此【知鱼】一刻后,意识云中除了多出一团混乱冗杂的意识外,什么也没有发现。不过公子昭听到田籍的描述后,提议道:“你试试将这些花草的‘记忆’用【知鱼】传递给我?”田籍依言而行。很快,公子昭目光一凝,笔触终于落到纸上,开始作画。“这应该是星命途径的某种方技,能从冗杂的信息中找出关键线索。”田籍心中默默思考着,没有出声打扰。公子昭笔走龙蛇,动作越来越快,渐渐有了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哪怕这不是田籍第一次旁观对方作画,依然感觉赏心悦目。片刻后,公子昭搁笔,长舒一口气道:“成了!”“这是历者的什么方技?”田籍赶紧问道。“【芟繁】,芟[shān]繁而就简,正好从你传来的花草记忆中,找到了与狐乙闾闾长有关的历史片段。”说到这里,公子昭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而田籍也终于看清画作上的内容。这是四层某个瞬间,从某株花草角度旁观的“截图”。图下方,是跪地的狐乙闾闾长,他嘴巴张大,仿佛在对上方极力嘶吼。在他头上,四五层之间的楼板全然洞开,隐隐能看到上方人影绰绰,以及被人群包围的巨大祭坛。不过占据画面最大空间的,却是祭坛上方,几乎跟五层等大的巨眼。“这就是许子婴准备祭祀的天人?”“这应该只是一名负责接收祭品的使者。”公子昭解释道,“不过既然能够压服狐乙闾闾长,至少有秩四实力。”“一名使者就秩四了……”田籍回想起外头漫天恶意的眼睛,心中不禁骇然想道:“那真正的天人,又到达何等境界?”……百尺楼五层。已经当了一年杞人君主的许子婴,气度相比起过往沉稳了许多。哪怕面对一名高了自己两个秩次的祝者,依然面无惧色。当然,有天人使者撑腰,他确实不需要怕什么。此时狐乙闾闾长脸色委顿,目光依然死死盯着祭坛下方的许子婴,道:“你若敢将殿下祭献,哪怕你们父子都躲进书中,也别想安生!”“无妨。”许子婴脸色平淡道,“只要完成这次活祭,寡人就能得到天人的承诺,彻底封闭此方天地,到那时,寡人为王,父亲为相,我们共同执掌杞国,岂不美哉!”“竖子也敢言封王?”狐乙闾闾长切齿道,“你这是僭越大罪!”“睁大眼看清楚吧!”许子婴指着身后簇拥自己的卫兵,“这里不是你的齐国,这里是寡人的杞国!”“别说称王,就算称皇,你们又能奈寡人何?哈哈哈……”许子婴仰天大笑,随即手一挥,命人将狐乙闾闾长一并押上祭台。在那里,太子妃早已被五花大绑,陷入昏迷之中。“一个凡人女子,再加一名秩三有秩者,不知天使满意否?”许子婴对着上方巨眼谦卑问道。轰――!巨眼的眼皮子原本一直闭合,似乎十分困倦。直到听得许子婴之言,才稍稍颤动一下。但就是这一动,百尺楼随即巨震,不少卫兵站立不稳,当场摔倒在地,却无人敢有半句怨言,迅速从地上爬起,再次低头肃立。“呵呵,天使满意就好,满意就好……”许子婴擦了擦额角冷汗,回过头,对子民目光狠厉道:“还不快快开始向天使祭献!”“大王,且慢!”一道突兀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随即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越众而出,走到许子婴近前,躬身道:“大王先别急着献祭,且听小民一言!”“你是……”许子婴目光在对方身上打量,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只是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他认识的人呢?倒是对方的两声“大王”,喊得他十分舒服,脸色一缓,道“你想跟寡人说什么?”年轻男子当即进言道:“如今大王上安天人,下抚黎民,是我杞国有史以来,当之无愧的千古一王!”“然王者,开万世基业,岂能无后乎?”“你的意思是,让我立一位王后?”许子婴恍然道。“正是如此!”年轻男子拱手道,“只是大王乃天外奇人,遍观我杞国女子,皆庸脂俗粉之辈,无一能配得上大王的后位。”“倒是小民曾听大王提过,在天外世界,曾与一位姜姓女子相好。何不趁着天人封闭天地前,将那天外女子接引进来?”“寡……寡人真有提过此事?”许子婴疑惑道。“大王为国事日夜操劳,这等琐事忘了也正常。我等庶民感念君恩,无以为报,只能将大王的点滴小事记挂心头!”“好吧,也算你有心了!”大概是被这位年轻男子说得十分意动,许子婴懒得计较记忆的小节,转而开始思考对方的提议。想着想着,那道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倩影,在脑中越发清晰,心头越发炽热。对方曾经因为瞧不上他的身份地位,一直若即若离。可如今在这里,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她还会拒绝他吗?她还敢拒绝他吗?想到这里,他当即回头,准备给天人使者商量一下接引之事。哪知他刚一回头,祭台上异变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