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陈毒夫后,关都尉等人也渐渐恢复了过来。陈毒夫衣服上的残毒,大多被田籍吸入,所以其他人中毒不深,刚刚田籍与陈毒夫的对战大家也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是谁打算坑害他们,谁是救命恩人。于是一时间,众人都对田籍千恩万谢,并表示会愿意为田籍作证,是陈毒夫先下的毒手。田籍对此无所谓,倒是希望关都尉能派人送他去北岸。原本他自己潜游水中,或者直接用御气符,都能轻松跨过不到一里宽的“龙口”。不过这会他才刚刚从陈毒夫针对血气的毒烟中恢复过来,体力只能勉强支撑行走,连跑步都费劲,起码要过个两三天才能恢复如常。只是梁人的舟师很快就会攻来,到时这处关隘能不守住一天都难说,所以田籍还是趁这会梁人还未到来,赶紧跑到北边再说。这点小要求,关都尉自然答应,甚至还给田籍送了一套普通行商身份的传与验,方便田籍到了北岸伪装成商人的身份。关都尉作为镇守一地关隘的守将,平日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查验过往行人的传,伪造起这些身份文件,自然能以假乱真。不过他也提醒田籍,如今北岸的官吏、驻兵已经撤离,很多地方要么成了无主之地,要么被梁人、乱兵或者改火道占据,普通的传与验未必有效,提醒田籍小心行事。……有关都尉派兵派船相助,田籍很快就登陆了北岸。这时,“龙口”瀑布西侧远处,已经隐隐约约出现了梁人的前哨舟船。田籍发现同行的两名关隘士兵,脸上出现了片刻迷惘的神色,但最终还是尽忠职守地往南岸折返,没有趁机逃离。哪怕他俩仅仅是凡人。“要是当初孙子睿不那么依靠吕技击,而是依靠这些普通都兵,说不定战局不会崩得这么快……”想到这里,田籍心中不禁摇头失笑。眼下他自己都深陷困局中,哪还有空闲管别人的得失成败?况且眼下交陌都这个糜烂的局面,绝非一人一时之力能够改变的。真要计较得失,起码得追溯到吕王临阵换将。甚至更早些时候,田齐君臣迟迟不肯南下救援,难道不也是间接导致交陌都败亡的重要原因之一吗?田齐上下明明至少有两个月的时候充分准备,却一直碍于朝廷上下各派的利益之争,而迟迟未能有决断。而唯一能圣心独断的那位,却一们心思想要搞制衡,最终靠着黑水人的和约提议,弄出个“北攻南守”的战略构想。然而现在回过头来看,黑水人的提议,分明是缓兵之计。一边派使者麻痹大齐上下,一边却已经暗中跟南边的火正国约定了借道侧击交陌都腹地的事。而大齐君臣上下,果然没有让黑水人失望,在喋喋不休的争论之中,错失了救援时机最终让黑色人顺利完成了包抄、围歼交陌都主力的大迂回战略。这一战,齐人一开始就输了。不是输在兵力、辎重、人才、谋略……等等军争的要素上,而是输在统治者的眼光与魄力。从这个角度来说,田籍多少有些认同陈毒夫的看法。齐皇北攻南守的战略,已经成为笑话了。……大齐军事上的得失,田籍很快抛在脑后。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汇合墨烟他们。于是接下来两日,田籍一边调理身体,一边伪装成行商,追踪墨烟留下的暗记。虽然传、验在乱兵占据之地,效用有限,但在金银的开道下,加之田籍身上有秩二的威压,所以没有人主动来找他麻烦。很快,田籍就发现墨烟他们过河以后,一直往北走,似乎没有打算去东边的意思。“莫非连北岸这边也已经彻底封死了东去的路途?还是墨烟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得不北上?”带着这个疑问,田籍终于在第四天,来到一个叫“薪”的城邑,墨烟留下的暗记,就到这里为止。薪城是一座靠近高陆山地的城邑,附近有丰富的木材资源。田籍来到城下,发现这里比他前几天途径的地方,要井然有序得多,并没有出现土匪、乱兵横行的状况,甚至还有专门的卫兵,检查过往行人商贾。只是这些卫兵都穿着赤红色的衣服,且大都断发纹面,跟齐人甚至梁人冠带整齐的的画风大相径庭。田籍试着对这些卫兵使出“金银开道”的绝招,哪知这些卫兵却一脸鄙夷地看着他,用一口不太流利的齐语,嗤声道:“你们……齐人,仗着几个臭钱……人模狗样!我们火正人,蛮夷也,不好这一口!”“原来是来自火正国的诸位大人,是在下失礼了!”田籍当即收起银钱,恭恭敬敬行礼赔罪。对方虽然继续吐槽齐人的“繁文缛节”,但总归是礼多人不怪,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你……来这……做什么?”“小人只是一名普通吕齐商人,因为躲避战乱,所以从一路北上,逃到这里!”说到这里,田籍还故意将自己的兜帽掀开,露出才刚刚长出点短发的“寸头”,“在下也曾跟火正国商人打过交道,很羡慕你们的发型装束习俗!”原本火正卫兵听到田籍是商人,还有些怀疑,不过见到他的寸头后,立即就信了大半。毕竟在中陆乃至西泽诸国,上至公族,下至士族平民,主流观念都是留长发,束冠带。这不单单是因为圣人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弃”,更因为有些巫道之法,专门针对毛发肤甲,这让绝大多数人更加珍惜自己的身体“部件”。所以当看到田籍作为一名齐人,居然也跟他们南荒人一样“断发”后,火正国卫兵惊叹之余,只能认为对方真的如自己所言,是仰慕他们的习俗了。这让火正国卫兵对田籍的态度更加和善,有些引以为同道的意思:“你这个齐人……跟我们有缘!说不定你能到这里……冥冥之中……有火祖保佑!”田籍记得姬绫说过,南荒火正国以“改火道”为国教,而改火道尊奉“火祖”。由此可见,这座“薪城”现在成了改火道的地盘,而眼前这些赤衣卫兵,应该就是改火道道众了。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卫兵们随意翻了一下田籍的传、验,就放田籍进城了。田籍甚至怀疑对方根本看不懂上面的齐国文字。……进城以后,田籍更是啧啧称奇。因为城中百姓,家家户户都在家门前堆满木柴,不时有赤色衣服的改火道道众上门点验。田籍想到改火道对木材有非同寻常的需求,便猜测这可能是某种特殊的“税赋”。不过真正让他奇怪的是,面对这些明显是入侵者的改火道,城中的吕齐百姓,却没有多少抗拒的意思,只是一脸麻木地配合。全然没有国破家亡的沮丧感。就在田籍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前方路上迎面走来一群赤衣的改火道道众。他们列着整齐队伍,恭敬地围拢在一辆缓缓行驶的马车四周,跟随前行。而马车之上,除了御者,便只端坐着一名衣着明显更华贵的赤衣女子。不,这名女子不但衣服是赤色,根本全身上下,除了脸蛋以外,全是赤色。“她是……申弃?!”田籍认出了女子的面目,当场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