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韵散去后,井内深处出现了水面,清澈如镜。
其上涟漪不兴,看似平平无奇,却是将井壁上祭刻的无数淡金符号倒映在水面上。
而这些符号落在水面上,并非静止状态,位列交错游移,宛若军阵,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推演。
霍去病以神念内视,注意力遂又被吸引到了兵书和兵符上。
尤其是识海兵书的变化,诸多已开启的兵家战策,如欲擒故纵,关门捉贼,无中生有。每一条计策所在的简片上方,都多出了两个新的春秋古篆字迹。
那像是一种标注,皆为‘下策’二字!
只有天赋兵策美人计对应的简片上方,给出的标注字迹是‘中策’字样。
其余包括连环计在内,也写着下策。
霍去病心忖:这下策,中策的标注,显然不是依据计策本身的强弱,否则连环计应该是所有兵策里最强的计策之一。
下策,中策,是根据这些计策的修行程度来标注。
霍去病用的最多,开启最久的无中生有兵策散发的波动,就明显比其他几条同为‘下策’的计策要强,已接近了中策的层次。
只有天赋美人计,与生俱来的比其他战策高了一等,是‘中策’字样。
这计策的策级提升,看起来非常困难,且和修行者的兵家天赋关系不大,不然霍去病来修行,应该会占很大的便宜,不至于有这么多被标注为下策。
他有些好奇。
这些战策被标注到下策,就可以显化神通,继续提升,中策,甚至上策,会出现什么效果?
霍去病转念忖道:兵策的变化明显和灵蓍兵符的出现有关,灵蓍兵符的主属性是推演,预判。
眼前的兵策等级,是灵蓍兵符和古井符号相合,推演出来的结果?
他念头闪烁间,还同时感受到刚才从井里升起的符号,其中一部分融入体内,气息流转循环以后,又重归识海,悉数涌入兵书内。
悄然间,识海兵书上,浮现出一条新开启的战计。
这条战计融合了灵蓍兵符的特性和霍去病的兵家修行,被古井内升起的符号打开,赫然是三十六计中,最为人所熟知的一条兵策:
全师避敌。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走为上计。
这条计策的字面意思像是溃逃,避敌,无奈下战败退走时所用。实际上并非如此,藏在背后的道理,蕴含着用兵的策略,避敌之强以后,就可以击敌之弱。
这条战计,在后世被排在兵策的最后一位,是最特殊且强大的战计之一。
霍去病看到这条战计,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用此计避敌,而后转守为攻,以弱胜强。
走为上出现的同时,其神通属性就自然而然的被霍去病所知晓。
用在兵家修行上,它可以提升速度,具备隐藏踪迹,掩盖撤离方向的作用。
若用来行军,和霍去病更是极为契合,速度会得到再次提升,将闪电战发挥的淋漓尽致。
正因为这种契合,它才在此时开启。
其是一条天赋战计,与美人计一样。
当初霍去病和皇帝,和刘清初识,曾谈论过一些兵家大贤,会先后觉醒两条天赋战计,分别在天人境之前和之后。
霍去病觉醒了美人计,但始终没有第二条天赋战计出现。
想不到姗姗来迟,在他达到兵家三境后才出现。
天赋战计的好处是不需要修行,依仗其与自身的契合,只要境界增长,便能提升战计威能。
而走为上一出现,计简上端的标注,就浮现出――中策二字,明显高于其他战计。
此外,识海内还有不少变化。
给霍去病的感觉,像是古井和自身进一步融合,终于展现出全貌。
但眼下并不适合研究识海的变化,他收回内视的念头,来到被杀的淮南王尸体旁,扣指结出触地印,单手压在其眉心处。
一刹那,庞杂而破碎的记忆画面,从淮南王的意识里涌出,被霍去病所摄取查看。
修行到了淮南王的层次,神魂之凝练,死后残留的记忆,依然十分清晰。
霍去病手触其眉心,许久,仍一动不动,脸上时而有思索的表情。
直到白南妤等部众战斗结束,陆续靠过来,霍去病才从淮南王眉心抬起手指。
时间已近午夜。
淮南王的记忆零零碎碎,从童年到其身死前,蕴含着不少秘密,包括纵横道的许多事…
这些变化皆被霍去病所获知。
不过其意识最核心的部分,关于纵横道其他两子的身份,还有纵横道的核心目的等内容,却在其死亡的一刻,随之身死魂消,像是他自己死前先驱散了这部分记忆,防止被人窥探。
霍去病从淮南王手里,拿起他死前紧握的玉刀。
就是这玉刀散发出仙古气息,超脱了凡尘造物的品级。
玉刀一入手,表面就迸发出咒文,颤震想要脱手飞走,如有灵性。
玉刀内部,白雾状的气息如云层奔流,无数符号闪灭,像是封存着一个独立的混沌空间。
刀体有巴掌长,并指宽,表面篆刻着繁复的暗纹,很精美。
还有那尊淮南王的小鼎,以及半天图,都是顶尖宝物。
纵横道的传承,底蕴,大多都在淮南王这一级数的人身上。
霍去病在其身上搜了搜,还有两部简书。
一部是淮南王记录毕生修行的经验。
另一部却是用来和纵横道其他人联系的那种空白竹简。
霍去病将有价值的东西,取出来,遂吩咐左右:“把刘安的尸体收了,准备带回长安。”
“唯!”
钩凤被白南妤所杀,其余五兵卫,则被曹硝等禁卫干掉。
淮南谋乱之事,至此算是画上了一个真正的句号。
外逃的淮南王之子刘迁等后人中,没有杰出人物,注定难有作为。
渭南城经过刚才的动静,已有不少人被惊动,传出喧闹之声。
“留两个人和渭南的官吏接洽,说清楚变故因由,我们走。”
霍去病从淮南王的记忆里,得知了一些事情,想去看看。
――――
渠渭位于陇西郡偏北方向,更接近边关,是陇西李氏下辖粮储重地,最大的粮储仓库之一。
李氏派遣在渠渭的负责人,叫李镐,四十出头,修儒家一脉,气质温和,面白无须。
入夜后,城内灯火通明。
严格意义上说,渠渭是一处为储粮建造的半军事化要塞,区别于同规模的城池,围墙厚而高,且全城只有一处城门,利于防守和出入管控。
城内到处都是蓄水用的池子,还有渭水的一条支流,直接被引入城内,用来防火。
整个渠渭,四面围墙,深夜仍有人巡逻。
已是午夜时分,城内。
李镐坐在中堂大殿主位,面色有些紧张,凝重。
他面前的其他矮席上,坐着的都是李氏麾下在渠渭的头目。
“这个时间让我们过来,出什么事了?”
问话的是个老者,面容清隽,正是陇西李氏当代族长李兆的叔父,大儒李严卿。
也就是当年受邀,给年幼的刘彻当过授学老师,地位尊崇的李氏族老。
后来刘彻年长,他还专门在长安教过宗室子弟一段时间,包括霍去病,小时候也被他教授过。
之前霍去病来西关,急着回长安,李严卿等在边关没找到机会见霍去病,便悻悻的重新回到了李氏祖地。
他在李氏位高辈尊,平素就喜欢游走在李氏下辖各地的产业当中,相当于一种巡查。
此刻他恰好来到渠渭,半夜被叫醒过来议事,颇为不满,眼睛盯着李镐。
李镐苦笑道:“若无原因,如何敢深夜打扰叔祖休息,实是刚入夜的时候收到一则消息。”
李镐把手里的讯简,递给周边众人看。
李严卿也接过去看了看,神色微变:“这消息是谁送来的,让我们防备粮草被袭?还说若有人想制造混乱,扰乱西关,破坏粮草可能性最大?”
李严卿目光矍铄,又追问了一句:“消息是边关,章太守送来的?”
“是冠军侯秘入西关,遣人送来的消息。”李镐道。
霍去病进入沭阳前,查看行军图后,便派出了不少斥候,往各个方向送信,渠渭是其中之一。
李镐道:“我在刚入夜的时候,就收到侯爷送来的消息,已经做了不少安排。”
“冠军侯,霍去病啊?”
李严卿精神一振。
他振奋的点和别人不太一样,如今绝大多数汉人听到霍去病之名都是崇敬,与有荣焉,津津乐道的情绪。
李严卿却是闻其名瞬间兴起斗志。
他当年没教好霍去病,反被幼年的霍去病教训,在一众学子面前颜面扫地,狼狈离开长安。自觉是奇耻大辱,多年来耿耿于怀,已成了他的执念。
李严卿道:“那乖张子在哪,为何事又来西关,他说有人要破坏渠渭粮储,依据是什么?”
乖张子是他给小时候的霍去病起的外号。
李镐解释道:“冠军侯遣人来送讯,并未细说其他。
不过以冠军侯的名声地位,既然让人来送信,必事出有因,不容忽视。
我收到消息立即做了不少安排,但就在刚才,我渠渭城内接连出了两宗变故,我觉得事不寻常,所以深夜叫醒诸位,是想重新安排布防之事。”
“什么异常,让你如此紧张?”
李严卿道:“我倒是不认为有人真会来攻渠渭。要知道这可是西关内部,我大汉国境,如今不比从前,边关不失,外族就进不来。
而只要不是外族,周边数郡,哪个敢盯上我李氏的渠渭。”
“霍侯送的消息说,让我们注意匈奴的兵马。
还说对方在谋划西域,扰乱西关,可以让我们无力兼顾,是必然会有的谋划……”李镐道。
李严卿哂道:“那乖张子,幼时就喜欢出风头,常弄些哗众之事。你等且看吧,我料他说的未必对……”
李严卿话音未落,却是听到殿内一个李氏之人轻笑道:“那冠军侯分析的没错,可惜晚了。”
李镐,李严卿扭头看去,就见说话的人身后,一个女子像是从其影子里站起来的一般,诡异浮现。
李镐顿觉头皮发麻。
不仅有人混进渠渭,还进入了他们李氏的核心……对方是怎么进来的,有多少人?
李严卿也是瞠目结舌:“宵小之徒居然真敢闯我渠渭……”
战端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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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