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仙弯下身来伸手试图扶起萧逐凤:“萧逐凤,还不走?
是这地上躺着舒服?”
萧逐凤身体已是残花败柳,但五品武者敏锐的感知还在,虽比刘常山和林惊仙迟了几息,可还是感受到了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向着这里奔驰而来的动静。
他勉力伸出右手,先是挡住林惊仙伸过来试图扶起自己的纤手,两人手掌相碰以后,又将手掌旋转一个角度,将指头插进林惊仙的指缝里。
两人十指相扣,萧逐凤嘴角上扬:“惊仙,我也喜欢你。
可是我不能骗你,我也有些喜欢三师姐。
这事儿让我很苦恼,我怕招惹了你,又负了你,我不敢。
不过如今就要死了,也无所谓啦,再不说,到了地府喝了孟婆汤,可就什么都忘了。
好啦,话说完了,你快走。”
林惊仙将萧逐凤的手扣紧,挑挑眉:“放屁!
谁说你要死了?
这事儿以后再说,你省省力气,咱们走。”
骏马长嘶之声愈发清晰,萧逐凤摇摇头:“惊仙,我经不起颠簸了。
你心里清楚,带着我咱们走不掉。”
林惊仙一只手扣紧萧逐凤的手,另一只手握紧惊鸿剑:“走得掉。”
“走不掉了……”
林惊仙纤躯一抖,好似突然失控,低声吼道:“走得掉!”
话音未落,成串的泪珠滚落。
放眼望去,视野之内已有成片黑点出现。
萧逐凤皱了皱眉,望向站在一侧挺刀而立的刘常山:“刘将军,你劝劝她。
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强,对方人再多,你们两个一同突围,他们未必拦得住。”
刘常山憨笑一声,朗声道:“我跟王爷下了军令状,绝不死在你后头,五先生,你觉得我刘常山是那言而无信贪生怕死之人吗?”
萧逐凤苦笑道:“刘将军,不值啊!”
“都说大丈夫一诺千金,这一诺,是给王爷许下的,至少也得价值万金,你说值不值?
今日五先生既然走不了了,那我刘常山,也只是四个字而已:死战,战死!”
望着视野中逐渐放大密密麻麻的黑点,刘常山伸手抚摸着锋锐刀锋:“这柄刀,是王爷送的,今日我要用它斩下百八十颗鞑子人头,这买卖,不亏!
我刘常山,不给王爷丢脸!”
萧逐凤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林惊仙轻轻拉着萧逐凤:“我求你,跟我走。”
萧逐凤开口,语气中也带着恳求:“惊仙,你快走,我就不折腾了。”
林惊仙红着眼眶望过来:“好,那就不折腾啦。”
说罢俯下身来,俏脸探上前来,将朱唇印在萧逐凤冰凉的唇上。
一滴热泪滴在萧逐凤脸颊。
几息之后,林惊仙站起身来,语气平静下来:“不走了。”
黑点逐渐放大,大雪中数千骑奔腾,踏起阵阵雪花,重甲重骑长刀长枪,即使积雪深厚,也能踏穿积雪踏在冻土之上,踏出阵阵马蹄声。
灰黑色铁甲铁盔,肩膀处铸着一只狼头。
是装备精良拱卫中都的北莽王牌骑兵苍狼重骑。
一人一马踏雪当先而来,胯下那匹枣红色的骏马浑身竟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泽,速度奇快,恍惚间竟如一尾金鳞游弋在茫茫雪海。
金骓马。
骑在金骓马上的是一名虎背熊腰的武将,他浓眉长须,凶神恶煞,右手手持大戟,左手拎着两颗人头。
金骓马的主人,便是如今纳兰宗仅剩的三大执事之一,纳兰斩神的胞弟,手握五万苍狼重骑驻扎在苍州城与北莽王庭附近的三品不灭境武者,纳兰观潮。
那三名伤势不轻的四品武者分别向三个方向突围,却被骑着金骓马的纳兰观潮用大戟斩掉两颗人头。
从四面合围而来的大军距离萧逐凤等人遥遥三百丈,纳兰观潮勒马,旋即大戟一举:“止!”
数千奔驰铁骑前进之势戛然而止。
骑在金骓马上,纳兰观潮眯眼望向躺在地上的萧逐凤和萧逐凤身边的林惊仙,朗声笑道:“秦霜临那小子逮了半个月也没逮到,原来是到了苍州城外,今日可落到老子手上了!
我管你能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动静来,老子这八千铁骑一人一脚,踩也能给你踩烂了!
重弩准备!”
数百把重弩弓箭上弦,训练有素的弩手将弩口微微朝天,正好能射向包围圈中央的三人。
“放!”
四面八方破空声密集响起,铺天盖地的弩箭朝着三人射来。
弩箭刚刚放出,纳兰观潮大戟一挥,一马当先:“攻!”大风小说
一时间杀声震天,千余重骑纵马奔腾,向着三人冲阵而来。
纳兰观潮并非有勇无谋之徒,接到苍州城外探子来报那惊天动地的异象便知非同小可,急急点出苍狼重骑八千精锐奔袭而来。
形成合围的路上,又亲眼见到那紫金纠缠轰然爆炸卷起的千丈雪暴,自然不敢掉以轻心,除了一如既往地身先士卒,先用强弩压制再调千骑冲阵已是给了阵中三人天大面子。
头顶是漫天箭雨,四面是千军万马。
刘常山长刀一挥面无惧色。
林惊仙右手惊鸿剑颤鸣不已,左手依旧与萧逐凤十指相扣。
萧逐凤挣扎着坐起身来,真气虽不能凝聚,心念却依旧清明,“日月山河”璀璨光华大盛。
他们心知肚明,面对三品武者和八千重骑冲阵,凭这两人一飞剑,断无生还可能。
可三人目光中并无一丝惧色。
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
战吗?
死战!
“阿弥陀佛!”
一道恢弘的佛号响起,好似自天边而来,响彻在这一方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