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梅进门看院子里车子不在，谁把车子骑走了，远航还是璠儿？进屋，她边放菜边喊“璠儿，出来。”没人应声，她放下菜推开商怡璠的房门才看见里面没人，一路上在是与否之间摇摆的老妈，看着空空的椅子，确信那是真的，她突然累坐在商怡璠床边不想再动。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啊？还剩几天了！还有时间去搞这个！唉，这些天这么反常，我怎么就没往那方面想呢？从有一次提到他给他夹菜我就应该想到的，是我太大意。难怪趁我不在总往外跑，今天又是这样，多亏今天碰上曹伟。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唉，回来要好好骂一顿。她爸又不在，我该怎么办？不行，不能骂，她正是叛逆的时候，我应该先把自己放在她的世界里，用她的思想来理解这件事，她向后靠在被子上从自己的经验资源中寻找着孩子的思维。是啊，她还那么单纯无邪，她只是好奇，她回来我不能急，应该好好跟她说。唉，还是把排骨先炖上，再生气，该给她吃的还是要给她做。

　　正在炒排骨的老妈听见敲门声，隐约像是璠儿，她会这么快回来？应该不是远航，远航都随身带着钥匙。就是璠儿，想到这儿，怒火“腾”一下又蹿了上来。门口慢慢等着去，不听话的小孩，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还是着急，就往锅里倒上水去开门。打开门才发现张依然和黎立也在，本来沉着的脸勉强放晴，不自然地说，“依然和黎立也在，快进来吧。”老妈压制着心里的怒火笑着说，“饭还没有做好，你们先说说话或者看看电视。”说着转身先进了屋。张依然在院子里悄声问商怡璠，“阿姨今天情绪不对啊，在生谁的气？”

　　“不知道，出去买排骨时还是好好的。”

　　“真的是阿姨叫我们来吃排骨的吗？”张依然问。

　　“对啊。”商怡璠说。

　　“是不是看我在？”黎立问。

　　“不是，她当时明明说可以叫你的。”商怡璠疑惑地说。“也许是因为我爸吧，谁知道？别管了我们进去。”

　　“阿姨做的排骨闻起来就是香，我妈总是做不出阿姨的那个味儿。”张依然在跟着商怡璠进她的房间时说。

　　“阿姨今天做晚了，不过很快的，等一下就好了。”老妈笑着说。

　　商怡璠看得出虽然老妈一直喜欢张依然的乖巧，每次对张依然都发自内心的热情，但这次的笑容却跟以往的不一样，感觉很勉强。

　　“阿姨，我们早上吃得晚，少做点，要不吃不完。”黎立也学着张依然说。

　　“不多，炖好排骨后炸盘小鱼，拌个凉菜，就这些。你们都进去吧，一会儿就好。”

　　吃完饭，三人回到商怡璠房间，张依然说，“我们出去吧，我看阿姨今天不高兴，在这儿说话也不方便。”

　　“我不想去，你们俩去吧。”商怡璠说。

　　“商怡璠，别老想着，我们一起出去透透气。”黎立说。

　　“真的不想去，我想一个人待着。”

　　“除过我们的黎立，天下何处无芳草，我看他就不怎么地，进了大学比他好的男生有的是。”

　　“别说了，你们去吧。”

　　他们离开后，商怡璠感觉松了口气，再不用提起他，不用故作无所谓，故作坚强，就这样一个人在房间里，不用面对谁，不用对谁做解释，没有人觉得自己可怜，没有谁再去说他不好。做题让自己忙起来，抛开他，抛开眼泪。

　　“璠儿，你过来。”沈雪梅喊，商怡璠听出了从未有过的严厉，感觉像是压抑着无法遏制的愤怒，商怡璠脑子里出现了开门时老妈沉着的脸。怎么了？是老爸又说不回来了？我要笑着，叫老妈开心，商怡璠有意将嘴角上扬，嗯，看上去应该笑得很甜美，她推门进去。

　　“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搞对象？”沈雪梅眼里冒着火。

　　“什么啊？”商怡璠装作很无辜。

　　“我都知道了还不老实说？”这句话从老妈嘴里冲出来。

　　“你知道什么？”

　　“我今天碰见曹伟了。”老妈的眼里溢满怒火，大声说，“他都告诉我了，那天晚上你和一个男生在盘旋路那边。从明天起就叫远航每天放学接你，我就不信还没治了！”

　　“爱谁接谁接，我才不怕，你就听曹伟胡说，谁规定男生女生不能一起走了？今天黎立不是还来我们家了吗？”

　　“我规定你上学期间就不许早恋，你给我听清楚了！你看看周围早恋的有几个有出息的？”老妈加快语速提高音量说，“你看看李萍，崔小军还有韩春梅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学习搞对象，现在好了，当待业青年，整天游手好闲，就像盲流一样，都那么大的人还靠父母养着，就像寄生虫一样，父母能养他们一辈子吗？你也想像他们一样吗？你要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从来都不一样，你现在不吃得苦中苦，以后你就不可能成人上人，哼，我们也不指望你能成什么人上人，你起码要能养活你自己。你一个女孩子，从小娇生惯养，吃不了苦又受不得气，你能干什么？你等着，等你考不上大学，你以为那个男生还会喜欢你，还会要你吗？看起来那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傻呢！”

　　“我不需要谁要！我为什么要他要？我也不需要你们养！”商怡璠顿时泪流满面，看着伤心至极的璠儿，老妈的泪也流出来，她感觉自己不应该这么粗鲁地对她，她从来对这个娇弱的躯体充满了疼爱的柔情，她真想上前搂着她大哭一场，她又想到了教育意义，仍然严厉地说，“干什么？你还有理了？”看着眼前的商怡璠，想到要是她爸看见女儿哭成这样一定会心疼地陪着一起掉眼泪，她又感觉自己在欺负女儿，想到这儿，老妈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使自己恢复以往的慈爱又不失家长威严地说，“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你告诉妈妈，是不是你以前说起过的那个南方的男生？”

　　“不是，谁都不是。”商怡璠回答得异常坚决，老妈瞬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璠儿，看璠儿眼泪汪汪，那么可怜，那么无助。她充满怜爱的声音沉着地说，“去吧，回你房间自己好好想一想，看妈妈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孩子，我该怎么办？过完年以来，我一直没把心放在她身上，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对她太忽视了，如果她爸在，我们对她的关心再多一些也许她就不会这样了。她现在正处在青春期，如果有男生对她仰慕，正好这个男生又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对他产生好感，甚至倾心都是正常的，可是这个时期，这个时期绝对不行。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叫远航每天去接她？她那么倔会不会适得其反吧？要告诉她爸吗？他不在，告诉了又有什么用！唉，怎么办才好？

　　最终还是给老妈知道了，哼，也真够讽刺，竟是这个时候。老妈，对不起，我知道你会生气，会很生气。真的对不起，你总为我操那么多心，每次吃不合适晚上呕吐时，我脸上挂着泪，你在一旁端着漱口的茶水红着眼睛跟着流泪，虽然我跟你说，吐的时候眼泪是自己流出来的，只是吐的时候身体机能的条件反射，没有其他。可我每次呕吐你还是跟着流泪。现在又因为汪洋要你那么生气，我真的不忍心。妈，你别担心了，这件事现在已经结束了，真的结束了，我和他就像陌生人，就像我们从来不曾相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现在我只是：不愿意和人说话，不会像以前一样好不好笑都傻笑。一个人没事的时候不去想他也不会伤心流泪，在同学面前我还是我。虽然在我心里万分不舍，但书上说一切终究都会过去，只是我不知何时会过去，或者是不是真的会过去？

　　商怡璠感到很孤独，她觉得自己有罪——在老妈面前不知悔改的态度和不会变得更好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