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课了,商怡璠在教室外追上汪洋,汪洋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商怡璠想可能是因为最近的感冒和这次的月考,成绩已经很好了啊!商怡璠没有说话只是并排跟着一起下楼。出了楼门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商怡璠一起向右拐。而是无精打采地说了声:“回家去吧。”直接拐向宿舍方向,商怡璠有些意外,她不明白,但没有多想,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想,只是站着看着他,走了几步的他像是受到了感应,转过身。商怡璠感觉刚才一切都只是梦境!或者只是玩笑!他不是已经转过身,他会像往常一样送她到校门外,看自己骑车离开,他们依然如初。
“校门口有一摊水,小心点儿。”
她看见他看着自己的眼里充满怜爱,以前从没见过,不,更像是心痛!这种眼神怎么会是他的呢?怎么是他看自己的?
哦,怎么转身走了?他怎么能对自己这样?现在她知道所发生的不是梦境更不是玩笑,是事实。她也知道,他不会再回头,他已画地为牢把自己排除在了地牢之外。他的背影在她眼前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知道冯瑛就在自己身后,她在旁观,就像一只饿狗嗅到血气追踪着瘆人的骨头。
商怡璠站着没有动,她固执地站在那里。冯瑛经过商怡璠身边,走出几步回头看看。商怡璠看见了冯瑛眼里的同情和丝丝的满足。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她也配?商怡璠扬起下巴转身走了。
推开房门,把书包扔在床上,端起沈雪梅盛出的一大碗鲜味四溢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商怡璠突然感觉好饿。
“给,就着米饭吃,看起来今天饿着了啊?”沈雪梅把少半碗米饭递给商怡璠。
“嗯。”
“今天你爸来信了,信上说你高考前他会回来,高兴不高兴?”
“嗯,高兴。”
“怎么了?我看你从进门就不高兴?”
“没有啊,我就是爱吃猪肉炖粉条,酸酸的,干脆我们每天晚上都吃这个吧。”商怡璠夹着白菜放进嘴里,又去夹粉条。
“就喜欢看你大口吃饭,这个做起来最容易,不过天天吃就不爱吃了,明天我再给你做这个,以后每周给你做一次。”
“好。”商怡璠大口吃着菜。
怎么搞的?在路上已经想好第二天见到他直接问他原因,不用再多想的。现在,怎么还满脑子都想着,赶也赶不走!闹得自己心烦意乱,要是再被老妈发觉就不妙了。
“璠儿,怎么了?”
“没怎么啊!这个白菜真好吃!”
“学校有什么事吗?老师说你了?”
听到这句商怡璠想起叶紫脸上挨的那一巴掌。“没有啊,他干吗要批评我。”
“这段时间我看你欢快得像只小燕子。”沈雪梅有些疑惑地说,“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以前你爸来信你总是最积极的。信就在桌上,你怎么不看?”
“哦,就是太饿,没注意。”
“是这样!”沈雪梅的口气里有疑问,商怡璠感觉到老妈既是在问她也在问自己。
“嗯,今天真饿,我吃完了看。”
“好久没见你和依然在一起了,礼拜天写完作业去找找她,上星期他们来找你,你又去洗澡了。”
“你不是老说我们在一起不知道学习吗?今天太阳出来的方向不对啊。”
“璠儿,我是一直希望你能考个好大学,可也不希望你压力太大,尽力了就好,外面的人可能只看结果,爸爸妈妈不是这样的,我们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努力,这样就好了,压力太大反而不好。”
“不是,没有。”
沈雪梅夹起一大片瘦肉放到商怡璠的碗里说,“最近小脸都瘦了,多吃些肉,礼拜天我买些排骨炖上,你叫上依然来吃,黎立你想叫的话也行,那是个好孩子。”
“好啊,机会难得。”商怡璠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想问,再多叫一个可以吗?又想到:还是算了,老妈不知情肯定会答应,要是被大哥碰上认出就惨了。
“那个以前和妈妈一个单位,后来调走了的魏阿姨的儿子,初中时你们一个班的叫什么岩的,现在学得怎么样?”
“挺好的,一直都挺好的。”
“你们还有联系?”
“早都没了,他和黎立有联系,黎立说的。”
“上次我在路上碰上,个子老高,很斯文的样子,像个大学生,看到他一下感觉你们真是长大了,我们是该老了。”
“你不老啊,跟以前一样漂亮。”商怡璠赶着几口扒完了碗里的米饭,把小碗里剩下的半碗醪糟汤一口气喝完起身说,“我写作业去了。”
“你爸的信不看了?”
“哦,忘了。”商怡璠拿起信要回自己房间。
“坐沙发上看吧,刚吃完,休息一下。”
“哦。”
沈雪梅吃干净碗里剩下的菜,左手拿起筷子,右手捡起掉在茶几上的粉条放入空碗里,端起一摞碗碟若有所思地出去了。
商怡璠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打开台灯,坐在桌前掏书。嗯?这是?给我的信?哦,太好了!还是两封!她迫不及待地掏出信,怎么回事?我的信,我给他的信,他装错了?另一封?也是,是我写给他的,他为什么要还我呢?他什么时候放我书包的?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噢,难怪他今天不送我了!商怡璠感觉刚刚吃的饭堵住了她的气管,她张大嘴长长地吸口气,吸一口,再吸一口。怎么回事?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怎么回事?怎么能没一点儿预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他怕什么?难道我会去缠着他?哼!不会的!想到这儿,她的眼泪“哗”地流出了,她想出声大哭,但不行,老妈就在门外,这是在家里!她只是胸膛在震颤着,头轻轻地摇着,眼泪热热地在脸上流淌,流淌,鼻涕跟着也流了出来,她用纸巾捂住鼻子,尽可能地张大嘴吸气,避免发出一点儿声响。哼!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你都不爱我了!我还会爱你?放心,不会的,不会的!
不能再哭了,眼睛肿了老妈会发现。
商怡璠从层层衣服里分别找出两封信,再从抽屉里取出汪洋的笔记本,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和信,刚刚止住的眼泪又缓缓流了出来。就像两股清泉,无声无息地从闭着的嘴唇渗进去,咸咸的,已经不再想放声哭了,只是流着泪,泪流着。明天就还给他!必须还给他,虽然心里不想还。她想着打开信又开始看起来,看的次数已经太多了——哪一行哪一块写的是什么闭着眼睛都清楚。她伴着泪水把两封信都看了一遍,实际也没什么内容,为什么这么不舍?是因为略带芬芳的樱花雨?商怡璠问自己。不,只是因为是他给自己的,唯一的,就好像信物,不需要非得是传家宝!只是因为是他的,他给的!怕在后面的日子里对他的思念没有依托!怕有一天会告诉自己那只是个不愿醒的梦!为什么?不爱就不爱!为什么非要还了信呢?
我如果不还呢?不行!我必须还给他!就明天!舍不得!我可以抄在我的日记本上,他是不会发现的!
商怡璠从柜子里衣服最底下取出日记本,以为能原模原样搬在日记本上,抄时才发现不可能!日记本本身就比信纸窄,日记本的格子也比信纸格子要窄,而且信纸它根据图案,格式灵活,汪洋写的更是活泼,有格子的地方会写在格子里,没格子的地方他会斜着、侧着、倒着,甚至折成造型的背面都有他甜蜜的话语。怎么办日记本页面的局限根本不能实现自己原以为的原模原样!最主要的还是自己的字跟他的比确实太丑。
商怡璠尽可能地一块一块地往日记本上搬着曾经令自己欣喜的文字,竟然在没有下决心停止流泪的情况下不知不觉不再流泪。抄完再翻看,感觉自己做了无用功,二者完全是不相干的,就像他们的关系——已面目全非。呵呵,真是嘲讽!看来,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中间的灰色地带是无法忍受的!想到这里商怡璠从日记本上撕下那几页,咬着牙,流着泪把它一下一下一下……地撕扯着!心里喊着: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抬眼看到台灯下躺着的自己的信,拿起一起撕扯着。像是要把他们摧毁葬送!又像是要把他们交融在一起直到永远!
商怡璠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写作业。
“喝杯水,瞌睡不?”沈雪梅推门走进商怡璠的房间。商怡璠知道在老妈的概念里,女儿还小,父母进女儿的房间是无须敲门的。自己又怎么能要求他们呢!
商怡璠装作在草纸上快速验算着没敢抬头,不敢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喝点茶就不困了,写完早点睡哦。”说完沈雪梅出去了,她心里想着,这孩子今天肯定有事,我该怎么问呢?她不说我又能怎么办?毕竟还小,她能有什么事呢!哎,也许明天就会好。
看老妈出去了,想到老妈每晚睡前都会给自己端杯茶。有时候睡得早,起来撒尿的时候看自己的灯亮着会推门进来。有时候,房间灯亮着自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慌忙坐起来,发现手里的笔也不知去向,慌乱地从眼前随便抓起一本书,眼睛直直盯在上面,好像很用心,实际,手里的书是不是倒着自己都不知道。每次老妈总会疼惜地说,写完早点睡吧。
商怡璠看看房门玻璃,玻璃上还贴着伊丽莎白的画。那是自己以前在汪洋面前吹嘘自己对空气压强的敏感,当时她说,门打开时的条件反射让自己吃惊,她纳闷门打开时并没有响声,是什么让睡着的她从趴着的状态突然到坐起的状态的?对此,两人笑笑而过。但为了将睡觉的真相扼杀在房间内,汪洋出主意叫自己在玻璃上贴一张自己喜欢的画,自己也不是没想过,是觉得还没到那种程度。在有了汪洋的信看后,当汪洋说了这个建议后,她感觉非常必要。说完他们就跑去“水果篮”买了这张伊丽莎白。汪洋当时还说等高考完他要来看看自己的房间,看看自己画的小叔和这张伊丽莎白哪张更出彩?当时自己还开玩笑说两张都是黑白的没一张出彩的!可是现在!怎么会这样?我哪里做错了吗?自己在无声地流着泪,看到的只有伊丽莎白!
眼睛好难受,还是洗洗可不能叫老妈发现。洗完脸,商怡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皮红肿,眼珠布满红血丝,脸上的皮肤也绷得紧紧的。天啦,真丑!明天怎么办?得赶快睡觉,要不真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