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赵德昭就留下昨日那批泥瓦匠,继续府上之工程。他辞别外祖父和舅舅,而后带着自己的表哥回自家做客去了,拾掇了此等计划匆匆回府。
回去之时,二人坐在驴车之中,速度颇慢,二人都靠在驴车之上打起了盹儿。倏忽间,听到前头一阵吵闹声还有哭声,赵德昭睁开睡眼,然后推了推头靠在自己身边的贺令图。
贺令图从困觉中醒来,眯着眼睛问道:“昭哥儿,甚么事儿?”
“外面很吵,我睡不着,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走,我们去看看。”随后赵德昭就喝令赶车夫停了驴车,二人手挽手地下了驴车。
此刻街边一个妇人哭闹着,旁边都围满了人群。
人群中一个老年男子说道:“曹家娘子,何事?为何在此哭闹不休?”
那名被老年男子唤作曹家娘子的夫人,止住了哭闹之声,说道:“昨个儿家中生火取暖,房屋不慎走水,烧了半间。”
老年男子继续追问道:“你家里人甚个样儿?”
曹家娘子用手挽了挽发髻,抬起头来,却是一脸惆怅之色,说道:“家中值当的物件化作灰烬,一番作为都乌有了。婆婆自此一病不起,如今还躺在那完好的半间屋子内。奴家夫君早死,当年不过是屋子内烧了炭火,可是不曾想到第二日夫君怎么叫唤都起不来,身子都跟河里的石头一样冰冷。唉,如今我只剩下和婆婆相依为命,唉――奴家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唉,你也是个苦命人,这等事情经常发生――唉,不知道是何原因?也许这就是你的命吧。”老人一边安慰着曹家娘子,随即又想到了这石炭之使用确实是危险连连,一个不小心就人命所失。
赵德昭听到那妇人一番言语和老人的一番感慨,心里想着,这还不算什么,东京城里现在已经开始流行烧石炭,每个寒冷之夜稍有不慎之处,房屋走水,屋檐惧毁,不好的还会死人,当然还有一些人家烧炭烧石炭的时候,往往将室内之门窗紧闭,顾着睡觉,却不知道此刻屋子内已经埋下了弹,往往第二日其他人发现之后都是一具死尸,许多人都认为是被鬼夺了命走的,因为前一日都是活蹦乱跳的。
对于这些事故,赵德昭当然知道怎么防御,眼前那妇人之难处只是少了半间房子,好在人命无碍,稍稍接济她一些银钱即可。
眼下那曹家娘子的哭声已经停了,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赵德昭现在不方便露面,就派那赶驴的车夫递过一些银钱过去。那曹家娘子见到有陌生人递过来的银子之后,连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谢谢这位恩公,奴家将来做牛做马都要回报!”
车夫不知所措,无奈地望着赵德昭、贺令图二人。赵德昭用眼睛示意了一下,车夫就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曹家娘子,一番苦涩道:“这银钱你好生拿着。”
今日在街上见到的只是一个缩影,这些问题一直都是存在的,赵德昭心里也不好过,穷苦人家能有个安身之处已经不错了,如今家中的一切都没有了,所幸今天遇到赵德昭这样的好心之人。
回府的路上时时刻刻都能闻到一股烧煤的味道,特别是这种寒冷刺骨的日子,大户人家就烧这种石炭,石炭的这种味道且是那种劣质煤炭的味道,赵德昭一直都忍受着这股味道。
这股味道闻多了自然对身体也不好,赵德昭在驴车之内一直都在思考这样的问题,是时候要改变一下石炭,减少它的危害,同时让百姓知道燃烧石炭时候,千万把窗户留条缝儿。
至于石油和天然气,虽然在这个时代一些地方已经被发现,正在使用当中,可是赵德昭知道那些东西现在鞭长莫及,来日方长,在今后的岁月之中,自己是有资本和实力来谈论这一切的,而眼下,应该将当前的石炭给处理好,以免再害人。
驴车回府,赵德昭和贺令图二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待吃过午饭,赵德昭撇下表哥,去李管家那地儿了,今日是月除,正巧在屋内。
赵德昭轻叩柴门,李管家见到自家少郎君,疑惑地问道:“少郎君有事?”
“昭儿正打算跟李管家说一件事情,是关于石炭的,不知道李管家能不能全面叙述一下石炭的事儿?”
“少郎君是说这石炭,是问对小老儿了,小老儿知道!”随后李管家就把石炭的一些事情告知了赵德昭,赵德昭听得十分认真。
话语之中意思大概就是大周境内产石炭地区基本是在秦岭、淮河以北以内。当时北方多石炭,在大周河东路的太原府及晋、泽、石三州(山西中北部地区),河北西路相州(今河南安阳、濮阳一带)、怀州(今河南沁阳)、磁州(今河北磁县)、邢州(今河北邢台),陕西路的广大地区以及京东西路的徐州等地,都有大型煤矿。所以说这些资源是不缺的。
从李管家那儿出来,赵德昭又去府上仓库内查看了些刚进的石炭,只是从表面上便能窥视一二,只见石炭皆为块状,且杂色混杂,似乎纯度不高,赵德昭拿起一块仔细查看着,这石炭皆为劣质石炭,就算烧火做菜、取暖之时候所散发之味道刺鼻难闻,料定是正常人都忍受不住。
赵德昭此番心中大概知晓一二,知道怎么回事儿,轻声踱步而出,在走廊中间慢慢悠悠地逛了一刻钟,正欲往前走去,忽然见到后院厨房门口立着一口石磨盘,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吃力地来回拉着磨盘,那些粗物被研磨成细粉,此间,一个激灵,赵德昭好似发现了甚么,如果那正被研碎的不是米,而是石炭。
过了一会儿,赵德昭就想起一个法子――赵德昭就拉着贺令图走出房门,身旁的贺令图连忙问道:“昭哥儿,甚么事情?”
赵德昭答曰:“顺便在街市之上逛逛,稍后就知道了。”
顷刻间坐驴车出府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街市之上,烧石炭的味道还是挺浓烈的,寒风一吹,石炭之粉尘飘得老高老高的,人被吹得面色之上俱是黑灰,人见了笑问道:“汝怎一派黑鬼之姿,全然不见汝真颜。哈哈。”
“呃……烧石炭。”
……
这般味道,闻得两个小孩子都捂着鼻子,不过赵德昭今日找的就是街上之上的石炭,今天是带着目的出来的,只见到这时候赵德昭就凑了上去,问道卖石炭的一位商贩子。商铺所卖之石炭为一小块一小块的,十分之支离破碎。
赵德昭心下十分疑惑,看到一家卖石炭的商铺,连忙走了过去,问道:“店家这卖的是石炭吗?”
那位商贩子见门口站着一个小孩,旁边还带着一个稍大的孩子,不耐烦地淬了句:“去去去,别挡在门口做生意,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买个石炭?笑话――”
“你……”一旁的贺令图听了,正欲出拳,被个子矮的赵德昭拦住了。
赵德昭忙说道:“方才问你卖石炭否,是见你石炭成色还行,烧的木有味道,我这里正欲买些回去烧之用,你难道是欺负我等说笑?”烧的木有味道这个只是赵德昭随意胡诌的。
“这……你这孩子,呃……不就是卖些石炭,这些你都拿去吧。”那位商贩子见到眼前的小孩子虽然小,但是眉宇之间那股散发出来的气势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孩子所比拟的,也就为了生计所迫,便卖了些与赵德昭。
赵德昭买了些放在驴车之上,紧追不舍地问那个商贩,道:“这位大哥,你家的石炭真好。”
那个商贩子现下态度十分缓和,却是摇摇头,一边也为方才的事情很是过意不去,道:“我等不知,小郎君请见谅,方才……”
“没甚事,不要紧的。那好,我且问店家,此石炭,你从何处所购?”赵德昭又继续追问道。
“不瞒小郎君,从东市孙家石炭铺所购,孙家石炭铺在开封城已经二十多年,一直卖的就是这些,我等与他做了几年合作,全当分铺。”
“多谢商家告知!”
商贩言及于此,赵德昭就获知了重要消息,吩咐几个小厮将几箩筐石炭搬上驴车。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坐了驴车,赶往烧窑之处,要求那户匠户制了几件陶模具,中间立着几条柱子,两半何在一起就是一个圆柱,匠人按照赵德昭的比划就做出了一套,虽说样式粗糙,可是还能上样儿。
赵德昭伙同贺令图踏上驴车,立马回了府。
回了府,小厮们把几箩筐石炭统统搬至后头院子中,却不是搬至仓库,而是找来几口石磨盘,将几箩筐石炭依次倒入石盘中,又使唤了府中几个力气大的仆从在一旁拉磨。
贺令图见到赵德昭此等吩咐,不甚了解,疑惑地问道:“昭哥儿这买的是石炭,不是谷物,怎可以研磨细碎,好端端的石炭不予使用,却如此糟蹋,成何样子?我等不是很明白,你究竟有何打算?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你了。”
说了这句话,贺令图本想上去阻止到,可是看到赵德昭在一旁笑呵呵的样子,无甚么表现,自己也不怎么闹腾了。
旁边使唤仆从的赵德昭一派自信十足的样儿,笑呵呵道:“表哥,何须担忧,待会儿自见分晓!”
贺令图无可奈何地摇头道:“好吧,你鬼点子多,我是不解,待会儿可要讨个说法。”
过了一会儿,一大筐的石炭渣子出来了,赵德昭又让人挖来几筐黄土,后从厨房间内搬来些木炭同样压磨成粉状颗粒物。
然后让小厮们按照比列调和,据说其中石炭占据最大的分量,八成。木炭粉一成,其余加些黄泥,调上些水,和匀称了,用铁匠铺倒出的铁模具作出一个圆锥形的物体,尔后倒出
成型之后晒干…切记不可以太干。
这时候赵匡美进来了,看到赵德昭在做着甚么,就跑过去瞧瞧看。却见到贺令图也来了,忙问道:“图哥儿来啦!”
“见过小叔。”两人虽然同年,但是辈分差了一辈。
赵匡美听贺令图也不知道赵德昭在做甚么,好似十分有趣,自己也想来试试看。赵德昭就说你在一旁看着,反正以后有用的是你的地方,这物件儿唤作煤饼。
赵匡美和贺令图一听煤饼,还以为是吃的。赵德昭忙阻止二人胡思乱想,道:“待会儿,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此等新事物,好教你们叹为观止。”
如今蜂窝煤已经制作好,赵德昭忽然想到还有煤饼炉忘了打造,就遣府上新来的李四儿拿了自己书房的图稿,去了一直都在那里打造器具的匠户家中。
打造器具非一日之工,王老铁匠花了三日时间,按照图纸上所绘的图样,按照比例,日夜赶制,终于历史上第一件煤饼炉诞生了。
三日半后,煤饼炉制造好后,赵德昭让下人们试了一下,非常不错。赵德昭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好似成竹在胸,随后他吩咐李源昌拿了一筐制作好的蜂窝煤,备上驴车,赵德昭、赵匡美与贺令图三人朝城东方向赶去,一路上便是打听城东孙家石炭铺的下落。
约莫半个不到时辰,驴车已经到了孙家石潭铺店门口。寒冬岁月,久霜阴霾,来购买石炭的人家还是挺多的,这段时间孙家石潭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德昭、赵匡美与贺令图三人勉强才跻身而入,说广味集团的少东家求见,这时候堂上的掌柜听到了广味集团三个字,从堂上走了过来,方见到那日在广味楼门前的小孩,不,这就是那个惊觉天人的广味楼的少东家,如今是广味集团的董事长。
王掌柜施施然出来,挽着袖子,笑道:“今日不知吹的甚么风,把东家董事长给吹这里来了。”
赵德昭回道道:“我是顺风而来,今日是来商量一下石炭之事,不知道掌柜的能否引见一下孙东家孙老爷。”赵德昭方才打听孙家石炭铺之时,就耳闻当今开封之内孙家石炭铺的掌门人就是老一辈的富商孙如海。
富商孙如海那真的是实打实的从一个白手之家发展到现在这般在东京之城占据了半边的天的人物,例外一个卖石炭的也是个人物,叫刘房。
三国时代,孙刘就是分分合合的冤家,现如今大周国京城之内也出了这两个人物,孙刘两家垄断着东京城及其周围大大小小的石炭生意,城中大大小小的商铺不是孙家的就是刘家的,两家同为石炭商贩,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为生意上的竞争对手。虽然两家同为竞争对手,但是从不坑害百姓,所从事之生意也是礼尚往来,俱不同行相残。所以这两家在开封府都能站稳脚跟,只是不知道这两家的背后为何势力,如此势均力敌,平稳相当。背后定是个大人物。
王掌柜见赵德昭要见自家东家,就自己亲自跑了一趟腿。
赵德昭这么想着,不一会儿王掌柜请来的孙东家孙如海先生从孙宅出来了。
说曹操到曹操即来,一个肚子圆滚滚、大腹便便、步履怡然自得,身着财主衣裳,铜钱纹样,左手捏着两个石球,右手贴在身后,背后跟着两个青衣色的仆从,一个喘气连连的王掌柜,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