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你怎么了?”一个身着粗布短衫的年轻农夫见路边有人倒下,赶忙上前察看。
没有任何回应。
年轻农夫轻轻地拿开斗笠,露出了一张苍白而清秀的脸。干裂的嘴唇,微微眨动的双眼,眸子依旧明亮。年轻农夫轻叹一声,一把扶起倒下之人,朝小村庄里走去。
“有善,这是谁呀?”
“都这样了,手里还抓着剑,会不会是……”
“这小伙子蛮清秀的,一看就不像坏人。”
“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这年头,老婆孩子都吃不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
走过村口时,村名们七嘴八舌,或出于好奇,或好心提醒,或出言嘲讽……
年轻农夫脚步未停,只是笑着点点头。
“爹爹!”
“娘亲,爹爹回来了!”
声音清脆而明亮,满心欢喜,是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男孩。他们跑到年轻农夫身前,好奇地问道:“爹爹,这位叔叔是谁呢?”
年轻农夫柔声道:“是爹爹的朋友。”
“那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呢?”小女孩歪着脑袋,一直盯着那张苍白而清秀的脸。
“我们相识那会,还没有你呢!”
“原来是这样呀!”
说话间,他们走进了一间茅屋。
一位面容娇好的年轻妇人迎上前来,随手接过斗笠,问道:“有善,这位公子是?”
“是爹爹的朋友。”小男孩一脸得意。
“爹爹与叔叔相识那会,还没有我呢!”小姑娘冲着小男孩翻了一个白眼。
年轻农夫莞尔一笑,轻声道:“我先扶他进里屋躺着。”
年轻妇人笑着应了一声。
年轻农夫将朋友扶到床榻边坐下,替他解下蓑衣。接着,他用手托着朋友的后背,让朋友轻轻地平躺下去。之后,他望向一双儿女,笑着道:“你们俩在这照顾叔叔,爹爹去跟娘亲说点事情。”
两个孩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年轻农夫离开了。
两个孩子站在床榻边,静静地望着那张苍白而清秀的脸。而他却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他正是燕山。这一次,他倒在小村庄前,是因为心真的累了。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不想说话,他想休息一下。或许,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总之,他倒下了。就在这时,有人在屋外说话,声音很轻,但他听的很清楚,是那对年轻夫妻。
年轻农夫低声道:“毓秀,把老母鸡杀了!”
年轻妇人微一沉吟,轻声道:“有善,家里还有四个鸡蛋,我都煮成荷包蛋给那位公子吃……”
年轻农夫打断了年轻妇人,沉吟道:“那位公子很虚弱,再说,俩孩子也有段日子没吃过肉了。”
年轻妇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滚落而下。燕山只觉一阵暖意涌上心头。他很庆幸,每一次倒下,都会遇到贵人,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人世间的zhēn shàn měi,从而继续坚强前行。
“叔叔,你怎么哭了?”是小姑娘的声音。
说话间,两个孩子伸出手,用衣袖替燕山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简单的话语,不经意间的举动,最易动人心。
燕山睁开了双眼,微笑着道:“因为叔叔很开心。”
小男孩抢着问道:“叔叔为什么开心呢?”
燕山柔声道:“因为叔叔还活着。”
闻言,两个小孩一脸茫然。
燕山继续道:“叔叔想喝水。”
“我去倒水。”小姑娘抢先一步跑到桌前,伸出小手去摸水壶,不禁皱眉道:“水都凉了。”很快,她展颜笑道:“叔叔,你等一下,我去打热水。”话音方落,她提起水壶朝门外跑去。
小男孩站在桌前,撇着嘴,有点闷闷不乐。
燕山不禁莞尔一笑,也未多言。
不一会,小姑娘提着水壶回来了。壶嘴里还冒着热气。她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碗热水,然后轻轻地用嘴吹着。
小男孩也凑到碗边,跟小姑娘一起用嘴吹着。
燕山心里很温暖,这是家的感觉。
不多时,水不烫了。
小姑娘双手捧着水碗,缓缓地送到燕山嘴边。
燕山抿了一口,只觉一股甘泉流入心田,胜似琼浆玉液。
就这样,小姑娘捧着水碗,燕山小口抿着,喝完了一碗水。
之后,小姑娘用衣袖替燕山拭去了嘴边的水渍,又甩了甩有点酸痛的手臂,笑着道:“叔叔,你还喝吗?”
燕山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娇声道:“我叫赵嫣,语笑嫣然之嫣。他是我弟弟,叫赵凛,大义凛然之凛。”
燕山轻叹道:“好一个语笑嫣然!好一个大义凛然!”
赵嫣一脸得意。
赵凛似乎心有不甘,正色道:“叔叔,我还知道爹爹和娘亲的名字。”
燕山只觉哭笑不得,却依旧柔声道:“叔叔听着呢。”
赵凛冲姐姐做了一个鬼脸,继而装作大人模样,沉声道:“我爹爹名叫赵有善,是村里唯一的秀才。我娘亲名叫刘毓秀,也是个有名的才女。”
这时,姐弟俩脸上都洋溢着骄傲与欢喜。
燕山摆出一副十分钦佩的样子,喃喃道:“一门书香洋溢,两才子,两佳人,当真难得呀!”
这时,赵有善走了进来,苦笑道:“让公子见笑了!”
燕山淡笑道:“燕山多谢赵兄弟救命之恩!”
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赵有善问道:“燕兄弟,你能下床吃饭吗?”
燕山微微点头。
之后,赵有善扶着燕山朝前院走去,姐弟俩一蹦一跳的跟在后面。
从始至终,燕山一直握着那柄长剑。
赵有善虽非江湖中人,却也明白剑在人在的道理。他相信燕山绝非恶人,因为尊重,便不多问。
还未走出茅屋,一阵清香已扑鼻而来。
“好香呀!”
“是肉!”
姐弟俩冲了出去。
赵有善望向燕山,尴尬一笑。
燕山轻声叹道:“得妻若此,一对儿女,夫复何求!”
说话间,燕山和一家四口已在饭桌旁坐下。
赵嫣望着那一大盆肉,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娘亲,小花呢?”
刘毓秀柔声道:“叔叔的身体很虚弱,需要补一补……”
未等娘亲说完,赵嫣轻轻地嗯了一声,泪水瞬间划过了脸颊。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流泪。
赵凛似乎明白了什么,也默默地流起泪来。
赵有善与刘毓秀相望一眼,只觉心痛不已。
燕山轻叹一声,继而拿起筷子,分别将两个鸡腿夹在了姐弟俩碗里,柔声道:“赶紧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谢谢叔叔!”姐弟俩很懂事。他们默默地吃着,默默地流泪。
赵有善夹起一大块肉放在了燕山碗里,笑着道:“燕兄弟,赶紧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燕山轻声道:“谢谢赵兄弟!”
这顿饭吃了很久,由沉重变得欢快,到最后,碗碟都被姐弟俩舔得干干净净。
他们的日子过得很简单,更确切地说,是有些艰难。但是,他们依旧很开心,这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