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一道倩丽身影静静地伫立断崖上,看波涛起伏,听海浪拍岸。她的目光很平静,似乎泛不起一丝波澜。
这已是第七日。
每当太阳西斜,她都会来到这里,直到夕阳最后一抹余辉消失在天际尽头。
大局初定,这位大小姐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但是,她依旧坚持来到这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何时,一个青衣男子也出现在断崖上,与这位大小姐并肩而立,是燕山。
徐子娇没有回头,依旧眺望着远方,淡笑道:“燕少侠,你终于来了。”
燕山随口问道:“大小姐知道我会来?”
徐子娇嫣然一笑,缓缓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或许,你已走遍了蓬莱岛每一寸土地。”
燕山不禁自嘲一笑,微微叹息道:“原来一切都在大小姐意料之中。只是,我依旧不明白。”
这时,徐子娇转过头来,望向燕山,目光澄澈如秋日之湖水。她正色道:“此时此地,坦诚相见,可好?”
燕山欣然一笑,迎向那如水双眸,轻声道:“正有此意。”
郎才女貌,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却无半点暧昧,此二人之心志可见一斑。
徐子娇开门见山,问道:“你为何出手相助?”
燕山微微一笑,缓缓道:“在秦岭北麓有一个小县城,县城里有一家清远客栈,客栈里有一位掌柜和三个伙计。掌柜是一位慈爱的长者,孤身一人,待人和善,对三个伙计就像自己亲生儿女一般。一个伙计叫小狗子,他很机灵,腿也勤快,常有客人赏他一些碎银子。他不贪财,几乎每次,都会请小哥俩去喝顿小酒。一个伙计叫胖墩,人如其名,他很胖,是客栈的厨子,人很老实,心地善良。为了让平淡朴素的生活多些乐趣,他花尽心思让粗茶淡饭也能花样百出。还有一个伙计叫小山子,他古灵精怪,各种调皮捣蛋,是一个开心果。在这里,他们过得很开心。”不觉间,他眼中绽放出甜蜜的笑容。
徐子娇一言不发,只是耐心地听着。
燕山轻叹一声,接着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有一日,客栈里来了一位如天仙般的绝色佳人。之后,地头蛇见色起意,小山子英雄救美,却未料到,竟给客栈招来横祸。掌柜死了,小狗子和胖墩也死了。”说到这里,他眼眶中已有泪光闪动。
不知为何,徐子娇只觉一种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燕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掌柜死后,手里仍紧紧地握着一块龙形玉佩佩,还有,他姓徐。”
话音方落,泪珠瞬间划过脸颊。徐子娇沉吟道:“后来呢?”
燕山苦笑道:“悲愤交加,小山子血洗了虎头山。之后,在虎头山下,又是一场血战,这才将始作俑者诛杀。纵使如此,又能如何?死者不可复生,终将一生遗憾。”
这时,徐子娇双膝跪地,遥望着西方,黯然神伤。那目光似乎可跨过东海,穿越丛山峻岭。她仿佛看见了那张慈祥、亲切而熟悉的脸庞……
一阵沉默后,燕山轻声道:“日后,我一定将那块龙形玉佩还给大小姐。”
徐子娇淡淡道:“不必了。怀璧其罪,蓬莱岛已因这块龙形玉佩付出了沉痛的代价。”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道:“或许天之联盟已然知晓这块龙形玉佩在燕少侠手中,还望珍重!”
燕山心如明镜,唯有苦笑。
徐子娇稍定心绪,淡淡道:“该燕少侠了。”
燕山点了点头,问道:“可否有一位黑袍人来过蓬莱岛?”
徐子娇淡然一笑,随口道:“燕少侠果然为此事而来。”
燕山没有再问,只是凝神静听。
徐子娇缓缓道:“蓬莱岛上隐藏着两个秘密。其一是龙形玉佩,与天宫有关;其二是海底宫殿,与天下苍生有关。天宫内藏有长生之法已不算是秘密,只因古往今来不乏寻求长生之人。海底宫殿却不同,非千年传承或天命之子无从知晓。当年,那个黑袍人乘着一叶扁舟来到岛上,着实令人匪夷所思。当时,只有一件事轰动天下,那便是岳元帅冤死风波亭。因此,我隐隐能猜到那个黑袍人是谁。那日,在燕少侠说出自己想去蓬莱岛之时,我便想到,或许与那个黑袍人有关。”
燕山忍不住问道:“那个黑袍人来到岛上以后呢?”
徐子娇轻声道:“他头戴斗笠,整个身体都被宽大的黑袍包裹着,根本看不清相貌和体形。他从未开过口,此时想来,应该是传音入密之术。后来,家父将他带到这里。”
燕山又问道:“然后呢?”
徐子娇淡淡道:“他消失了。”
燕山微微一愣,沉吟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这时,徐子娇朝断崖下望去,淡淡道:“在燕少侠看来,这片海面可有不同寻常之处?”
燕山定睛细看,只见浪花在经过这片海面时竟变得平缓下来,仿佛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海水。他沉吟道:“莫非海底宫殿就在下面?”
徐子娇点了点头,淡淡道:“或许,那个黑袍人就是从这里跳了下去。”
闻言,燕山只是苦笑。
徐子娇随口问道:“燕少侠也会从这里跳下去吗?”
燕山淡淡道:“不知道。”
徐子娇沉吟道:“家父曾说过,这海底宫殿神秘莫测亦凶险万分,只有天命之子才能活着走出来。在小女子看来,燕少侠乃当世人杰,前途不可限量,无需以身犯险。”
燕山轻笑一声,缓缓道:“其实在三天前,我就发现这片海面不同寻常,却犹豫不决。”不觉间,一抹异色从眼中一闪而逝。
徐子娇若有所觉,淡淡道:“燕少侠是打算拉着我一起跳下去吗?”
燕山坦言道:“的确想过。”
徐子娇又问道:“然后呢?”
燕山淡淡道:“没有必要。或许唯有海底宫殿才能困死我,因此大小姐不需要骗我。”
徐子娇神色不变,轻声道:“燕少侠能如愿以偿,小女子也算给蓬莱岛有个交代,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燕山微微叹息道:“的确是一举两得。”话音方落,他飞身跳入了海中。
没有溅起水花,只有一圈涟漪。
见此情形,徐子娇只觉一种莫名的失落在心中徘徊。她静静地望着这片海面,喃喃自语道:“燕山,从此刻起,蓬莱岛与你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一阵海风拂过,带着淡淡海水味道,清爽而舒适。。
不觉间,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了天际。
那道倩丽身影这才离开了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