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处寂静院落,抬眼望四周,院落内横了座竹楼,这座竹楼久经风霜,竹面很是斑驳。若在寻常人家,这般竹楼,只怕早便重新修葺了。不知因何,经历过数年“改朝换代”后,竹楼仍被阁主保留着。
江池鱼一时想起了诸多事;他记得,五年之前,老阁主便是在此去世的。
半晌,江池鱼神色复杂,终是推开了门。看着门内的人,他缓步走去,语气难得多了几分认真:“阁主,您找我?”
对面的人一袭蓝衫,头发黑白半掺,约摸中年模样。他正来回踱着步子,见江池鱼进来,忙道:“审的如何了?”
江池鱼苦笑一声:“嘴硬,什么都没审出来。”
“先莫管他,”赫连聪抽起一张桌上的纸,有些激动地道:“看看,这是什么?”
接过那张纸,江池鱼定睛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他呐呐道:“这……这,”
这是三大王爷及宰相的联名信;说的是如今夜王势力日益扩展,不日将有替代赫连家族,统一天下之可能。故而,几方势力为保王位正统血脉,便有意趁夜王重伤之际,与他联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看完信,江池鱼心中多了些许算计,这样一来,阁主就没有洗白的必要了。而那牢中之人……
“可是阁主……”
江池鱼眸中闪过一丝顾虑,他刚要审犯人,这边却先想好了怎样对付夜王。他分明记得,此次炸船一事,受害最大的可是宰相,所有罪证都指着他们这方,宰相心知肚明,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冰释前嫌,与他们交好?
知他心中顾虑,赫连聪罢了罢手,笑道:“池鱼,身处官场与战场之间,人际关系便是如此。”顿了顿,他拍着江池鱼的肩,复道:“好了,此事宜早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今日我便动身与各众王爷汇合,连池阁……暂且交由你了。”
事已至此,江池鱼唯有听命行事。至于苏白,他转过身,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没用的东西,怕是只有杀掉了。
出了竹苑,江池鱼双手背后,快步向大牢走去,一想到要弄死的是夜王的人,尽管他有几分于心不忍,却竟觉有些爽。
然而,等江池鱼走到牢房时,这里却出奇的静。行走江湖多年,因着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他轻易便从空气之中捕捉到了丝血腥气。
嗅着这股血腥味儿,江池鱼一把推开门,冲天血气扑面而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他眉头微皱。至于绑在木桩上的人,哪里还有半分踪影。
心下一沉,江池鱼迅速往牢中奔去,待寻到趴在地上的苏白,他这才放下了心:“方才有人进来?”
闻言,苏白知是江池鱼来了,心中冷哼了声,他吃力地偏过头,故作疑惑看着他:“我被关在这里,不曾听到过什么动静,怎么?”
“哦?”
江池鱼看了眼牢门的锁,确是从外面锁上的。也就是说,几人是在将苏白锁进牢房之后,才遇的害。
来人或是要救苏白的,不过,牢门钥匙在他手中,凶手没有钥匙,开不得门。思及此,江池鱼双眼微眯,快步向几具尸体走去。
检查了番尸体,江池鱼发现,来人武功很高,躺在地上的几人,皆被人一针穿了喉。这才半个时辰,尸体伤口四周便已泛黑,显然,针上有剧毒。
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在连池阁内不动声色地来去自如?是外人作案?还是……连池阁内……出了夜王的奸细?
思及此,江池鱼神色复杂,没想到,五年过去,任他如何竭力整顿连池上下,还是没能将那人的旧党除尽。
连池阁的前身池渊阁,乃是由舒权掌权的。也是,那舒权的心腹虽都被他杀了,旧部毕竟不少,有余党也属常情。
而今夜王大权在握,苏白又是夜王的人,身为舒权之子,这人难免不会做些什么,由不得他不警惕。
看来,这苏白一时是杀不得了。来一回必来第二回,他得想办法,钓到那条大鱼。
这般想着,江池鱼起身,若无其事地出了牢房。
待回至书房后,江池鱼唤来手下,吩咐其将牢房清理干净。顿了顿,他补充道:“历来入我连池大牢之人,还从未活过两天的,……你懂我意思?”
那人待在连池阁数年,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因抱拳道:“是!”
“等等,”摸了把下巴,江池鱼掏出钥匙,懒声道:“人太少,多叫几个。”
双手接过钥匙,那人已知该如何做了,便顺从地道:“是。”
半时辰后,伴随着一阵锁链哗啦之声,牢门被人粗鲁地打了开。
听见门处动静,苏白忍着身上之痛,吃力地向门外看;然而,还未待他看仔细,身体便一个悬空,被人架了出去。
刚涂上药的伤口再次裂开,苏白面色苍白、眉头紧皱,毫无气力地道:“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闻言,领头之人看也不看苏白,开口便道:“当然是去带你见一个人了。”
“谁?”
“阎王。”
苏白心中沉了沉,这个阎王是人是鬼他心知肚明,只是,他没想到,刚被人救了,就又要进鬼门关了。
苏白左思右想,也想不通这其中变故是为何,若是不出所料,江池鱼应想通过他寻幕后凶手才是。莫非,潇湘被人带了回来?又或,他们找到了别的线索,而他已无利用价值?
思及此,苏白苦笑一声,不管哪种可能,现在的他,也只有赌一把了,他赌方才那人会不会救他。
一行几人兜兜转转,最终将苏白带至一片空地。刚到空地,其中一人一脚踹倒苏白,冷声道:“大公子说了,这个人不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哥儿几个,给我狠狠的打!”
紧接着,一阵拳打脚踢迎面而来。苏白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紧紧护住头部,抱头之时,他不由悲从中来。
说到底,终究是他太过天真。这个人间,什么快意恩仇,什么儿女情长,在普通人面前,莫要说快意恩仇,就连生存下去都无比困难。
国未破时世道是如此,国破之后世道亦是如此,千百年来,皆是如此;弱肉强食的思想似乎已成定局,可……难道他们普通人的生命,就该被漠视吗?
看着这群人狗仗人势的嘴脸,苏白又想起了赵麟,悲哀的同时,从不恨谁的他,竟有了丝丝恨意,他不恨谁,只恨自己。
他发誓,如若这次能够活下去,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往上爬,爬到能够站起来的地步,爬到能够自保、又能保护身边之人的地步!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