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止师兄不久前还向我提及过精神力的修炼。”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落寞的小家伙,招招手把它唤到自己指尖,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从毛茸茸的脑袋到泛金的尾羽,温柔地,虔诚地,无奈地抚摸着,终是微微颔首
“我又何时拒绝过别人的请求呢?”稚鸟离家兮侘傺,归皇舆兮又谣诼。谓灵修兮修名,难恕余兮身浊。生长水兮历百战,寄吾身兮锋刃,华裘碎兮披粗衣,缨枪折兮血尤冷。腷臆兮空诉,悁悁兮我心,悲歌兮高唱,泣血兮扶桑,谁道言?以我血兮滋灵树,以我魂兮栽故土。
曾记否?我折缨枪入青霖,寒光凛冽残阳斜,男儿重本色,岂傍儿女情长?遥昨日,暗波汹涌,吾身百孔落青崖,皆拜故国所赐,今堪回转时,创钜加身,痛楚彻骨。而今家书换我归,恐是黄泉路。于是纵然长啸,竟有悲时。
【我有一兄,单子洹,斐然君子也,奈何我之生途,谓长水之过也。若归去兮,置我何地?必是有疑,后以命互博,我若事矣,则长水长安,何其可笑邪?偏我不服,愿假君之手,送我归故土。我之所愿,不过荣归故里,见我未逢生父尔耳】
兀自凝视着倚靠着金壁的人,深邃的瞳孔荡漾不去一株梅花,在那逆光里绽放出耀眼而温柔的华光。我曾见过这个人的侠骨柔心,自是期盼着与她建立起那种生死不弃的友谊,只是此身伤痕累,我竟隐约也有些担忧,只得是在道明自己所愿后,抛出了他心头上的疑惑
【若我没猜错,你那位故友,曾经应该去过青霖,自终南山一别,我时常回想起一些曾经丢失的记忆,我记得我模模糊糊曾堕落过悬崖,隐约中有个面容让我觉得几分亲切的少女,她的周身围绕一圈火焰,似能焚烧天地万物般向我探来,要算起来,倒也和我年龄差不了多少,这几年我隐约在暗中调查他,前几日才有些眉目,只知道他来自长水,只可惜当我再要探查时,那人却像凭空消失般失踪,或许只有我记起全部的记忆,才能知道他到底是谁,我想,我这段经历,对姑娘你可能会有一定帮助。若我能归去,必然及我毕生之力,去探查这件事,这也是我能向姑娘保证的】他莫不是想错了自己?
沈莲生所求之事,非自己所不能为,却非自己所愿为.他若是以为嘴皮子功夫便可办成事,那么他兴许长久不得归家.不过,面前这个人,并不是如此简单.她的眸色愈加深邃,目光也渐渐含上锋锐.她隐隐觉察到些令她不愉快的念想,心中却不明这不快之由来.她稍稍捏紧茶杯,续听他的话.
周身缠绕火焰的少女,在青霖……?青霖,这可真有够远的.
火焰……橘红色的火焰鲜活亮丽,灼烧生灵,泯灭生灵.如何能教此等之物包围在壹青稚少女周身?莫不是地狱变中那位被烧死在牛车中的少女化作孤魂野鬼碰见了这沈莲生.毕竟听他这么说,那时候也是半条命踏进鬼门关了罢.
“呵……这便是你的条件么?”
有够模糊不清,避重就轻的.有关长相声音,能够辨别是非真假的,全都没有.她权衡片刻,暗自下了定论:这消息,价值不高,听来神乎其神的.但……这个人似乎比起消息本身,更加有价值,也更加有意思.帮帮他,似乎能赏到壹出好戏.
偶尔走上戏台,做个演员,或许也是别有风味.
她神色分毫不改,仅仅搁下茶杯,
“不用这条件,卖个人情便可.”
“那么,你的要求为何?”“像吗?除了这张脸,我从不觉得我和他有半分相似。无论是过往,现在还是不确定的未来,都是那般不相像。”
敛眉张薄唇食用,他从不在意这九天宫规,而且若不食用,白白浪费也不是多年养成品行。幼年时所养自己的九天宫阙,却从未提供生存所必须食物,全都是亡魂所教育,一一学起。
任记最开始,自己还未学的,常常做的半生不熟或者变焦炭,可为所活却必须食用的那种苦咽,难受极了,但现在,修了绝情道,便万事安好无忧。
“既然不拒绝,那将这个收好吧,一个可以存储话语的海螺,当做毕业礼物于你,代替他送给你便是。华瑛堂所购之物,名为灵海清音,为海螺。我在雅堂见它孤零零挂哪,又思及它与你的身世不知是否有关,但既然是同源于海,而想他也会这样选择,我就在此赠予你。代替他,赠予你。”
吃完后沉了眸子从一旁拿出一个精致海螺,递给面前女子,饮下那壶烈酒,就起了身。
“走吧苏芮安,恪守成规的你,不适合在这里看着我了。我终究不是他,不会拼命挡在你们身前,不善言辞的莫寒。可苏芮安,不要让自己太难过,他愿意与你一起去沧海明月便是望你在苦楚时有依靠,能开心。”
“他从最开始,就希望你,九天的小师妹,比起它宗弟子,笑容都最为灿烂。所以,别怪自己了,没必要的。”万里飘渺,净空无云。
骄阳傲慢地俯视着他主宰的一切,恣意对世间散发着威严。
连最是喜好奔走捉鸟的捣蛋猫儿此刻也耷拉下耳朵,蜷缩在树荫底下感受着罕有的凉意。
下人们步履匆匆,忙着为湖上的大人物预备下解乏消暑的茶点——
尽管她,并不是很需要。
颇为雅致的湖心小榭上,四面已用纱幔遮掩了猛烈的阳光,亭中人手指轻敲着桌面,斟酌着一字一句。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署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无日休息。”
眼角闪过一丝笑意,起朱笔在页眉写下几处批注,随即移目向下一篇。
“所谓损有余、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顺于民心,所补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赋少,三曰劝农功。”
文章看罢,不由得心中暗自拍手叫好,句句直指要害之处,不可谓不发人肺腑引人深思。
本来只是日常到国子监中巡视一二,只是一时兴起以粟为题随手布置策论一篇,本来无甚期望,没想到倒有几篇出色文章。
暗暗将这几人的名字记在心中,正思忖着如何将这几位可塑之才移到合适的位置上时,一声清亮鸟鸣打破了她的思路。
一头不多大的小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桌面上,正啄食着原是预备给她解暑消夏的翡翠葡萄,见主人抬眼看来,蹦蹦跳跳仿佛在表功一般展示着爪上的竹筒。
那闲不住的兄长又招惹了什么风云。
读罢书信,本来舒展的眉头不知为何蹙了起来,棋萧这一手妙笔丹青较两年前对决之时又有精进,但信中所言之事倒叫她难解难分。
黯云楼吗?
略一沉吟,在下一刻身影已来到另一处府邸。炎炎夏日,太阳端端悬在天空,热浪似把空气也烘得黏腻。外头是晒得人乏得紧,殿里头却别有一番天地。屋子中央置着镂花狮子逐绣球的宽口金盆,敲碎了冰块放在其中,丝丝凉气慢慢升起,尚且在这炎热天气里偷得一丝凉快。
这热得,人哪还想做别的什么,厚重罗幔下索性靠着引枕半侧卧在红木榻,任由翡翠绿色的软纱衣摆垂落触地,柳青色的缎裙绣了几朵兰花苞,金螭璎珞戴项脖上,半指厚的琉璃片被金丝圈着,驾搁在鼻梁。宫里头新制了绢花绒花的样儿,是家里好三哥看得起自家妹儿,非要先让自个儿先掌掌眼,才敢送到嫂嫂面前。
指捻起一朵新攒的绢花,玄青色做底来洒金粉,端庄华贵之余,昙花的花样也是别致新颖。比起其他牡丹荷花的饰品,倒是有了些创新的味道。
“若说工艺,也不过是这般,倒是今年这式样有了点意思。”缓缓开口,还未来得及去说个“赏”,桃红短袄梳了双髻的侍女匆匆来禀,说是苏大人来访。听了后也无心继续和内务府的扯什么嘴皮子,便让琦鸳把赏钱给打发了送客,自己却是坐起身子来,架在两耳的琉璃片也取下,捋好了鬓角碎发。暗绣莲纹的罗幔缓缓拉开,恰巧此时琪鸯也把人请进了屋里。
“我说今早怎么枝桠头的鸟儿叫得可欢,原是这曾经一箭双雕的苏大人发了兴致给来了。”嘴上是半刻薄着,粉面上的笑容却也是真真切切的欢喜,指尖还拈这朵绢昙花,想来和面前的女子也般配得很。
“去,把那碟枣泥馅儿的山药糕给苏大人端上来,得用那个掐丝的白盘子。”不待下人通报径直去往那雅阁闺房,本来以府邸主人身份,需待门卫再三通报传唤,许可后方能进入,但以她能为,要想绕过闷热苦夏中昏昏欲睡的门房丫鬟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
随着前来引路的琪鸯踏入这长水最尊贵之人的卧室,只见房中金丽华贵,典雅辉煌,玲珑珠宝为数虽众却并无媚俗之感,那百宝架各类物什桩桩件件不是名家手作,就是前朝遗物,这主人家端的是好品味。
“贤妹说笑了,这苦夏难熬,我倒有心在家中闷过一夏,哪有什么兴致来贤妹府上走访。”
言语间眼神微微瞟过琪鸯,这丫头倒也识趣,略一屈膝便带着尚在收拾那些珍贵绸缎的侍女退出门外。
屈指轻叩虚空,一股寒流无声无息的蔓延开来,将这闺房与外界隔离开来,屋内温度霎时下降数度,那镂花金盆中的已然化开近半的碎冰不知何时又冻成了一块。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日来你这大雄宝殿内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掀开层层罗帐,见眼前美人衣着清凉,不顾僭越地替其拉了拉领口的衣服以免春光大泄;随即与其对面而坐,将来意据实相告。·
“你在看甚?”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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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了处静谧之地,画了圈让吉量乖乖待着,见其一撩蹄子,鼻中喷出热气,显得相当不满。未与多言,神色略显凝重,丝毫不见白日嬉皮笑脸的动人神采。撩袍,盘膝而坐,白泽圣光微渗,裹了莹白如玉的柔荑,合掌稳落丹田之下,屏息凝神,任由思绪随着呼吸步步坠入精神海中。
黑暗蓄在里内,与近日做的梦相差无几,粘稠的黑暗诞于混沌之中,在踽踽独行的世间恍如浮云过往的缭缭烟尘。将思绪凝聚在内,试图拨开厚重的黑暗,捏指作刃,化形随同动作,意以精神力刺破黑暗。
看不见任何东西。
合并的双掌微见缝隙,里头似有朦胧的光点飘浮。耳畔似有人轻问,又像极了孤苦无依时的低嘲——手指微微一弯,便是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可明明是要依靠精神力破开梦里的黑暗,如今却被反将一军,说甘心是假,想拼了命地撕咬开那烦人的阻碍是真。
“你要看什么?”
“过往。”
为何一直要拘于身世,曾经并未受过疾苦,无论是早早离世的养父或者是待自己极好的小爹爹都没让其受过委屈,可如今偏偏就要死磕着过往不放,死心眼的小孩可没人喜欢。
唇瓣微微翕动,眉峰一颦,周围焉了吧唧的草苗儿瞬间精神抖擞地竖立起来。睁眸,神色微见倦怠,看着挺得笔直的草叶儿,抬手勾了勾指便让它们趴了下去。抻臂,直接揽过站立休憩的吉量,可怜的吉量马儿细长脖颈就被这么一捞,惊得其差点暴起,可奈何身边人是这段容绻,只能哼着热气,白白任由着揽住。
“累死我了,给靠靠。”
我且听见她话语里的含义,不觉直视了她的眼,那是双容下了苍穹的眸子,我却望见那里看见了残败的狼烟,夜月拉着斜长的黑影,仿佛照出了我内心最深的黑暗,竟是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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