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出大事啦!出大事啦!”
叫喊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张瑾放下了手中书籍,看向站在书桌旁的秦蓁,抿唇微笑,“若无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梅花说的那件事了。”
“嗯……”秦蓁不知觉地捏紧了笔杆,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纸,怎么也落不下笔去,就连呼吸似乎也变得有些困难。
过了片刻,书房门被敲响,张瑾斜眼看去,“进。”
房门被大力推开,一个满头大汗的仆役走了进来,惊慌说道:“殿下,太子殿下开了恩科,说是要为天下女子开先河,届时身处天都的女子,只要想参加科举就能参加科举!”
闻言,张瑾也被吓了一跳。
他眉毛一挑,倒吸了口凉气,太子和国师玩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大,竟然直言不讳‘给天下女子开先河’!
以往科举都是男子的特权,女子官员倒是不少,可都是些虚职。
即便张瑾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可是现在这一听,也感觉十分惊讶,十分吓人。
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国师和殿下恐怕真的是想要让女子按照科举的路线当上拥有实权的官员,张瑾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可以肯定的是,定然会有许多人反对。
说实话,如果张瑾自己不是既得利益者的话,他觉得自己也会反对这件事,因为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作为一个从小被教导‘男子天生比女子更为优秀’的读书人,他不大可能会去绞尽脑汁思考这件事情代表着什么,背后又有什么意义。
直到现在,张瑾依旧不明白为何国师和太子要用这种方式来提升女子地位,这种方式实在太过激进,足以引发社会矛盾。
一些考试不顺的读书人还有可能因此牵连其他女子,把自己落选的原因归结于女子身上。
“知道了,下去吧。”张瑾微微颔首,对着那仆役温和一笑。
等到仆役带着满面笑容关上书房门离开之后,张瑾起身走到了秦蓁身后,轻轻握住了她执笔的那只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蓁儿,以你的才智,只需要发挥得当便能通过考试,如今殿下虽是开恩科,可也只是童试罢了,题目应当不会太难,大可宽心一些。
“不要紧张,还记得小时候为夫是如何教你的吗?”
秦蓁羞得耳尖通红,小手在张瑾的把握下写出来了一行诗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次错过了没事,还有下一次,或者再下一次,如果你想考,为夫可以一直陪着你。”
听到这句话,秦蓁略微沉默,咬着下唇,搁下毛笔,反手抓住张瑾松开的手。
张瑾微微一愣,就听到怀里的妻子这般说道:“我这次一定会考过的!”
因为,她知道张瑾一定会是今年的状元,如果她没考过的话,她和他的距离又会被拉远。
略显僵硬的手掌随之放松,反握了回去,张瑾没有说话,只是面含微笑。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道:“夫人,你且在家中安心学习,为夫去见一见友人。”
“啊?”秦蓁惊慌回头。
她知道,女子参与科举困难重重,障碍无数,而作为读书人的男子,就是她们最大的障碍。
…………
“殿下是什么意思?竟然要让女子参加科举?竟然特意为女子开了恩科?荒唐!荒唐至极!”
天满楼的一个小院内,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猛然一掌拍在桌上,把酒杯震起,满桌碗碟随之晃荡。
除他以外,在座几人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按照太子和国师的意思,女子将来是要和他们同台竞技的,可问题就在于此,女子怎可与男子同台竞技?
他们之所以要包下一个小院,而非一个包厢,就是为了痛斥这一政令。
大曦在全国各地都设有‘议政堂’,在议政堂内可以肆意讨论朝政,没人会因此获罪,但在议政堂以外的地方妄议朝政就是重罪。
因为妄议朝政总会少不了辱骂,在议政堂里至少还会有所收敛,把议论的重点放在政令上面,可在议政堂以外的地方,辱骂和发泄愤怒才是他们交谈的重点。
这间小院会把所有声音隔绝在墙内,不会扩散出去,哪怕他们在这里大声辱骂朝廷都不会有事。
他们都知道这项政令乃是国师和太子共同设下的,可他们在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的略过国师――那位确实不是他们可以谩骂的存在,哪怕这里没有外人,他们也不敢用侮辱性的语言说起国师。
磕磕磕!
就在一众读书人愤慨不已之时,院门忽然被敲响了,敲门声穿过庭院和紧闭的房门落入他们耳中,让他们当即紧闭起了嘴巴。
随后,一个问询声传了进来:“几位客官,有位‘张瑾’公子找你们,敢问这位公子是几位客官的朋友吗?”
几人闻声便是身躯一震,张瑾,江南张家的大公子,若他也反对此事的话,那么说不定真能让太子把政令取消掉。
“是!张公子确实是我们的友人!快请进来!”一人拍下桌上的一个按钮,吊着声音喊道。
片刻之后,看到面带微笑的张瑾摇着纸扇推门而入,几人纷纷起身拱手相迎。
“张兄快请坐。”
“张兄这边请。”
“张兄大驾光临,可是让我们这场聚会蓬荜生辉呀!哈哈!”
张瑾和他们寒暄了几句,笑着落座。
那几人也坐了回去,相视几眼,便有一人拿起酒壶给张瑾倒了一杯,笑问道:“张兄是如何找到我们这儿的?”
张瑾把折扇合起,拿起酒杯凑到鼻下闻了闻,满意一笑,“在下去和其他人打听了一下,因为今日的那件大事,得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诸位应该是在天满楼。”
听到这番话,他们便精神振奋起来,果然张瑾和他们一样,对今天那项政令充满了意见。
为张瑾倾酒的士子脸上堆满笑容,“张兄你也是为那件事而来?”
“是啊!”张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展颜一笑,“这项政令可真是挺不错的!”
在场所有人笑容凝滞,呆愣地看着张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片晌,一人皮笑肉不笑道:“张兄,这个笑话可不怎么好笑。”
张瑾摇头晃脑,晃了晃手中酒杯,“在下是认真的。”
那人脸色骤变拍桌而起,“你明知道我等是为何聚集于此,为何还要跑来说这种话!”
“因为在下夫人将要参与此次恩科,希望各位高抬贵手,不要添乱。”张瑾先是装模作样地向周围拱手施礼,然后又笑了起来。
一听到这话,其他人跟着起身,一同怒视嬉皮笑脸的张瑾。
张瑾抬起眼帘,敛去笑意,只剩讥讽,“诸位可是与在下动手?”
其中一人发出一声冷哼:“哼!我等怎敢与张大公子动手?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张兄出去!”
“那好!”
张瑾站起身来,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将那些人吓得倒退了半步。
看到他们这副怂样,张瑾嗤笑一声,抬手割去左袖,丢到了桌上。
这时候那些人才发现张瑾两袖之上全都是割裂的痕迹。
张瑾将匕首插入桌子,冷笑道:“从今日起,在下张瑾与各位再无情谊!”
言罢,他便一拂残破不堪的长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本就是些酒肉朋友,丢了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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