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湖湖底,宫殿中,一干如月湖之人,皆屏息凝神,谁也不敢率先出声。
只因眼下局势变幻莫测,叫人捉摸不透。
本一开始,郁融云威势无双,纵然面对司马正等人的出手,也丝毫不落下风,赢面极大。
哪成想自九幽阵被破之后,局势便急转直下。
先是罗山被困,眉宇间,黑剑正在一寸寸钉入。
后有浦香连杀大长老和二长老,以其妖丹为引,成功迈入元婴之境。
成为在场众人中,第三位元婴。
至于罗焱妖王常禺,他到现在也还未现身,其他人自然不知,原来戈山城城主也来了。
黑袍人敖邬此刻犹有余力,实力并未受损,他若出手,纵然是浦香,想来也没把握挡住。
而那身为此次事情的谋划之人的周简,眼下已经是局外人,这里,已然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实力不如人,便要识趣些,这样才能活得救。
起码现在看起来是这样。
所以周简闭起了嘴巴。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外,还有常禺的突然出现,令他不敢再多说什么。
言多必失。
周简不可不能知道。
郁融云接连遭受重创,已是无力再战。
她背靠牢笼,伸手将嘴角的血迹擦掉。
“周简,就是我死了,这如月湖,也轮不得你作主。”
周简气得七窍生烟,很想上去给这女人几个响亮的耳光。
他心想,眼下是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嘛,一点眼里见都没有。
郁融云嘴角一翘,“怎么,好不容易煮熟的鸭子,你甘心就这么被人抢走?!周简啊周简,你知道比你常禺差在哪?你就是太怂,志大才疏,让你当个戈山城左护法,你真以为是你的本事?那是常禺在可怜你,不然就你这样,最多也就一个统领的位置。”
周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随后便全都消失不见,恢复如初。
他道:“郁融云,想用激将法,你还太……”
话说一半,便戛然而止。
原来是郁融云根本就没在听,而是朝着浦香言语。
周简在刹那间,就感觉仿佛被人喂了一把天底下最辣的辣椒,那张脸,变得通红无比,想说什么,却又说不说来,只能看着郁融云,干瞪眼。
郁融云则根本没看见,“浦香,这如月湖宫主的位置,没有得到月心链,只怕你是坐不稳。”
浦香一惊,连忙朝郁融云的左手腕处看去,还真为看见月心链,这乃是如月湖历代宫主的传承信物,得之,坐上宫主之位,才算是名正言顺。
不然便是如月湖叛逆,这张位子,就如长了刺一般,坐上去,实在是让人极不舒服。
浦香道:“你藏哪去了?”
郁融云道:“丢了,在外百年,不丢才是怪事。”
浦香冷笑道:“郁融云,你少在这用话糊我,那么贵重的东西,岂能说丢就丢。”
郁融云道:“为何不能,不过是件可有可无的东西。”
浦香道:“宫主信物,在你口中,居然变成了可有可无,老宫主选你做如月湖的宫主,是她一生做出最蠢的决定。”
郁融云笑而不语。
敖邬在这时插话道:“你们如月湖的事,若是还能有命留下,等会儿自己解决。周简,本座此次出手,乃是因为你的无能,如月湖你可以要,本座绝不插手,但这里面的所有宝物,本座要拿八成。”
周简脸皮抽动,憋了半天,却一句话也没能憋出。
前有敖邬要从他身上割肉,后有常禺虎视眈眈,此地,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恨不得现在拔腿就走,只是双脚犹如千斤重,半步挪不动。
敖邬道:“周简,本座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告诉你,你不说话,本座便当你应允了。”
闻言,周简只觉自己的心脏的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
周简硬着头皮说道:“眼下狮子大开口,不好吧。”
敖邬道:“本族替你杀了罗山和郁融云,一个金丹一个元婴,难道不值这个价钱?”
周简道:“最多四成。”
敖邬冷哼一声,“在本座这,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那娘们应该是你人吧,不过眼下人家已是元婴,也不知还能不能看上你?你若是觉得憋屈,本座替你杀了她,也未尝不可。”
浦香神色一凛,严阵以待,没有半分松懈。
罗山和郁融云的凄惨,她不是没有眼睛,自然看得见。
周简则看了看浦香,低声道:“你这次出手,只怕连最后两成我也没份了吧?”
敖邬道:“这是自然,那娘们怎么说也是一位元婴境,你请本座出手,本座取点东西,难道不应该?”
周简讪笑,内心腹诽。
取点东西?你这家伙是想把整个如月湖都给搬空吧。
留下一个空壳子的如月湖,老子要来有个屁用。
周简道:“最多四六,我四,你六,如何?”
敖邬笑道:“周简,你说本座一掌将你打死,还用不用得找四六?”
周简怔了怔,没敢再多说什么。
和自家性命想必,如月湖便不值一提。
何况眼前人乃是魔修,决不能以常理度之。
周简可不认为,这家伙说出这话,是在开玩笑。
敖邬抬手,魔气缠绕。
看其样子,好像是打算对浦香出手。
相比起郁融云和罗山来,这位女子,正是巅峰状态,将其打杀,剩下两人,便好解决的多。
浦香立时说道:“你我之间并无仇怨,我只要如月湖宫主之位,至于这里面的宝物,你尽数搬走便是,我绝不阻拦。我可不是周简,我识时务。”
敖邬笑起,“那你便杀了郁融云,她现在这等模样,你应该不会输吧?!”
浦香点点头,她知道敖邬的意思。
此战,她只能胜而不能败,不然,敖邬便会要了她的命。
她扭头看向郁融云,双手震荡,一出手,必是杀招。
郁融云见状,微微一笑,说道:“你又如何得知,这不是他的借刀杀人之计?”
浦香目光冰寒。
这事她岂会不知,只是眼下又有何办法。
她要坐上宫主之位,郁融云便必须死,事到如今,两人已绝无联手的可能。
而敖邬一语,借刀杀人,她难道敢不做?
不杀郁融云,便立刻死,她并不认为,她会是敖邬的对手。
而杀郁融云,死不死,还在模棱两可之间。
两权相害取其轻。
浦香双手弯曲成爪,灵气逐渐凝聚,眼中泛起杀意。
郁融云冷声说道:“你想坐如月湖宫主之位,只是你是否知道,如月湖从何而起?”
浦香对此嗤之以鼻,“你少在这拖延,郁融云,不管你怎么说,今天你都死定了。”
浦香挥爪,劲风扑面,那气势,仿佛可撕裂整座殿宇。
郁融云也并未做出抵挡,只是左手一弹,两道木偶便飞了出去,于半空中化为两尊金甲巨人,挡住了浦香的一击。
浦香顿时大惊失色,飞快后退。
敖邬也在这时一掌劈出,魔气如龙出水般浩浩荡荡的袭杀过去。
其中一尊金甲巨人见状,将持在手中的斧头高举头顶,随后猛然劈下。
金光四溢,魔气顿时烟消云散。
而另外一尊便挥拳而出,如猛虎扑食般迅捷。
那强大的拳势,令得敖邬周遭魔气犹如风中烛火,仿佛会随时熄灭。
敖邬对拼一招,后撤三步,魔气再起。
但也未再有所动作。
而两尊金甲巨人的出现,也令得局势彻底转变。
郁融云御使其中一尊,将牢笼击破,打碎人脸和飞剑,罗山气息微眯,半跪在地。
郁融云上前将他搀扶而起,没理会他的笑脸。
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居然还笑得出来。
浦香脸上犹自带着惊惧的神色。
她看得出来,眼前的庞然大物,气势如虹,绝不是金丹境可比。
只是在这东西,为何直到现在为止,郁融云才拿出来,若是一早就出现,郁融云岂会如此凄惨。
浦香遥望,只要出现任何变化,她立时转头便走。
眼下的她,已经是元婴境,多年的夙愿完成,岂能为了一个宫主之位,死在这如月湖。
郁融云朗声道:“浦香,你既然想坐宫主之位,岂能对如月湖一无所知。”
浦香立时回道:“难道这是如月湖的底蕴之一?”
郁融云道:“自然是。”
浦香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该不会是你这百年中,在外面做了谁的姘头得到的宝物,拿到这来显摆的吧?”
元婴境的傀儡,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宝物,戈山城连一尊都没有,更何况是两尊。
郁融云笑道:“你愿意上周简的床,那是你的事,可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下贱。如月湖在这妖灵域已经上千年,你不知?”
身为如月湖的长老,岂能不了解如月湖的过去。
只是眼下看来,浦香整天就忙着和另外两位长老勾心斗角,反倒是将这些事情给抛诸脑后了。
郁融云则接着说道:“数千年前,如月湖不过是个在一众势力中苟活下来的小角色,处处仰人鼻息,只是如月湖第九代宫主,曾在魔域侵扰时,出妖灵域相助人族,而后被道家一位前辈赠予两尊元婴境傀儡,也因为这位宫主的出手相助,令人族感激,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如月湖。这两尊傀儡,以往是众所皆知,只是到了今日,已经无人知晓,也成了只有历代宫主才知道并能保管的东西,我本以为用不到,看来我还是失算了。”
浦香脸色阴沉,“你少得意,不过两件死物罢了,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御使多久。”
郁融云满不在意的说道:“别的我管不着,不过杀你,想来足够了。”
浦香道:“你死了,如月湖依旧在,若是我死了,这如月湖可就要土崩瓦解。别忘了,想杀你的,不止是我,还有他。”
浦香伸出如玉般的手指,指向远处的敖邬。
敖邬桀桀笑起,笑声极为渗人,比哭还要难听。
只是他好像并不这么觉得,反而笑得愈发大声。
良久,他笑声停歇,说道:“祸水冻饮,此计算不得高明。”
浦香道:“何需高明,只要有用便可。”
敖邬道:“就凭两尊元婴境傀儡,你真以为能杀得了本座?”
此话,既是问浦香,也是问郁融云。
浦香道:“这可说不定,这天下,还真没谁敢说自己不会死。”
敖邬道:“但现在在这,本座便如实告诉你,别说那两尊傀儡,就是你加上郁融云,也休想杀了本座。”
浦香道:“百年前有个比你还狂的人,喏,现在他已经变成这样。”
敖邬知道她说的是谁,无非就是眼下被郁融云搀扶的罗山。
当年的罗山,确实够狂。
这点敖邬知道的极为清楚。
不过这会儿来说这个,没用。
而他既然敢夸下海口,便有夸这个海口的实力。
敖邬说道:“若不信,你们大可试试。”
浦香道:“我便算了,还是那句话,我和你无怨无仇。”
郁融云道:“浦香,百年来,你的胆子,怎会变得越来越小。若真叫你坐上宫主之位,往日遇到大敌,你是不是打算带着如月湖上下跪地求饶?”
她这么一说,其余人便开始扭头看向浦香。
她们跟着浦香篡夺宫主之位,乃是因为这百年,都是浦香等人在操持如月湖大小事务,郁融云不见半点影子。
但要是外敌杀来,浦香不能护住如玉湖上下,那她坐这宫主之位,有何用?
郁融云虽说一直不见人影,但当初坐上位置时,可是将惹到如月湖的势力尽皆都打了一般,包括戈山城。
这才有了如月湖百年的安稳。
有的人即便不在,但这威慑力依旧。
除非郁融云已死,只是百年来,人家活得好好的。
浦香道:“郁融云,你少在这胡言乱语;我如此做,不过是为了保全如月湖上下,他要杀的是你,只要你死,他自然会离去。”
郁融云道:“他要搬走如月湖所有东西,你也袖手旁观?对了,我差点都忘了,刚才你便说过,你愿意袖手旁观,这样的宫主,和那亡国之君寄人篱下苟活有何区别?!”
“你给我闭嘴,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郁融云大叫一声,眼中有着凶凶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