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逾怀中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物事,不是短剑就是暗器。楚青流见他伸手,当即旋身而起,大步跨过去,一脚将他蹬倒,顺势踩住他掏摸的那只手,随即用足力气碾压,务必要他呼吸不畅通,随即冒险俯身,点了他胸腹间数处大穴,确保他再也不能为恶,这才过去察看包洪荒。
包洪荒口鼻大张,正竭力在往腹中吸气,嘴角鲜血流淌。再试其腕脉,只觉得脉息乍有乍无,极其紊乱,显然神气已散,随时都能毙命。自己若有师父的蓝水鲨胆丸或是大哥的世外黑神丹,用来增强他的心力,再图用内力助长他的神气,救他一命或许还能有个五成把握。眼下针药全无,实在无处措手,楚青流只好将他移到平地躺放,再将他的领口解开。
也就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包洪荒呼吸猛地转促,脉息竟时不时地停跳,是大限将至的模样。楚青流知道若不想眼看着他死掉,唯有行险图幸。他抬起包洪荒左臂,右手食指按住他左臂内侧的天泉穴,左掌按牢他左胸的天池穴,调运真气,一股热流透体而出,沿经脉流入包洪荒体内。这两处穴道都属于手厥阴心包经,真气流入,照理定能有所补益。
真气初入体内,倒还能循着经脉前行,但只走了两寸多,便突然失去踪影,似乎不翼而飞,但包洪荒的右足却动了动,似乎真气都行到那里去了。
楚青流略停一停再输入真气,这次却是左足动了动。人身经络本来有理路可循,医家武家方能将穴道分成十二经络,导引真气沿经络运行。包洪荒体内竟然没有常人所有的十二经络,真气从左臂左胸输入,竟会在左腿右腿轮流出现,这种情形委实不可思议。但再看包洪荒的呼吸心跳,似乎也有了一点好转。
楚青流不及多作思索,唯只埋头苦干,真气一股股屡屡不停输入包洪荒体内。用了也有一顿饭的工夫,他头上已有汗珠渗出,包洪荒呼吸也已平稳,不再大口吸气,但真气再进入体内,便再也无功,包洪荒一动不动沉睡起来。
情形似乎有了好转,但楚青流心里却不由自主慌乱起来,觉得绝不能任由他就这么睡下去,否则必定不能再醒过来。
他将右掌贴在包洪荒心脏正上方,左掌叠按在右手背上,吸气调息,随即两股真气从掌心流出,汇做一股,进入包洪荒体内。
包洪荒上身猛然弹起,张口吐出两大口黑血,血中夹杂大大小小的血块、血疙瘩。楚青流闪避不及,身上也沾了好些。包洪荒吐完血,长吁了一口气,复又重重躺倒,发出一声闷哼。楚青流正在不知所措,就听包洪荒道:“楚兄弟,我,我死不了了。我再躺一会。”说得断断续续,也不甚清楚,楚青流听了却心下大安,这等人说自己死不了,定然就死不了。
他放好包洪荒,再去看古逾,古逾身上不知被点了多少处穴道,哪里还能动弹?只有眼睛还能转动,看到楚青流过来,他强抑住惊慌,说道:“姓楚的,你落到我手里时,我可没有难为你。”
楚青流道:“我也不难为你,你就在这里等明天穴道解开再说吧,或许也会有什么人来救你,若是遇到豺狼虎豹,那也是你时运不好。”
他转身想抱起包洪荒,发现他又已昏晕过去。只是这次昏晕已不是死人那般了,身体四肢时不时都还能动一下,说是昏晕,更象是死睡。他本想在包洪荒的指点下,辨明路径赶到小龙谷去,将他交给父母亲人,另请明医好好调理休养,也算了却了这断公案,没想到他又昏了过去。
他前日暗夜中被古逾带到松林茅屋,早已不知道小龙谷在什么方位,又被包洪荒打昏过去挟着走了快一个时辰,如何还能找到小龙谷?包洪荒行走之处,尽是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根本就没有路的痕迹,更是无可凭依。
他重回古逾那里,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离小龙谷还有多远?”
古逾道:“这里叫后悔崖,离小龙谷包家也就五十里不到。”楚青流无从得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说道:“你带我到小龙谷去,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你偷袭这事咱们今天就揭过不提,他日见面,再凭真本事干一场,怎么样?不过你若是装神弄鬼,我就立下杀手。杀了你,这山我也照样走得出去,不过多走几步路,你信么?”
古逾道:“你不能跟大小姐说,我在崖上伏击你的事。”
楚青流道:“那你也不能跟任何人说你见过这个人,他扯断铁链、跃上高崖的事全都不许说,这么说罢,你压根就没见过这个人。”凭古逾的才智,只怕早己猜到这人就是包洪荒。
古逾犯难道:“那样的话,大小姐若要问你是怎样跑掉的,我拿什么话回她?”楚青流道:“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转身去拔插在底下的宝剑,抓住剑柄一拉,到手的却只有一个剑柄,那把上好的宝剑已然废去。
当下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解开古逾的穴道,只留其背后数处大穴不解,让他真气不能运行,却又不妨碍行走,命他在前头带路,自己背起包洪荒跟在后面。
如此走了快两个时辰,还是没能转到山路上,也没有遇到山村人家。楚青流不由起疑,喝令古逾停下,放下包洪荒,转到古逾对面,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古逾道:“看什么看?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就跟着我走,少来这一套!”楚青流道:“我再问问你,离小龙谷还有多远?”
古逾道:“没有多远了,你没听到前头有鸡叫么?那里就是小龙谷,到了小龙谷,包家也就不远了。”
楚青流凝神一听,果然隐隐有鸡叫声随风传来,笑着点点头,出指连点古逾胸前数处穴道,古逾栽倒在地一动不能动弹,嘴里还在痛骂。楚青流也不理他,找个高爽些的地方将包洪荒放好,自己循着声音奔去。行出二三里路,绕了个弯子,就看到一个小小的村子,楚青流围着村子转了一圈,遇到一个早起的老人,便行礼问候,向他打听路径。
老人道:“你是受人骗了,这里是白草坡,不是小龙谷 。”说着连连摇头。楚青流道:“那从这里到小龙谷还有多远?路又怎么走?”老人道:“从这里去小龙谷,足足还有八十多里地呢。怎么走,我也说不清楚,我就是说清了,你也听不明白,这根本就不是拿嘴能说清的。”似乎很是为难。
楚青流道:“老丈,不如你带我到小龙谷去,耽误了你的人工,我給你银子补偿。不瞒你老人家说,我有个朋友得了重病,就在那边山里躺着,你老人家做做好事,也算积德行善,将来神明也必定保佑你。”说着掏出一块银子,也有二三两重。
老人将银子接过,叹道:“不要说什么积德行善了,我这也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帮你的。我是不能去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叫我的小孙子带你去吧。”楚青流道:“我也不在这里等了,我跟你一起去,省得耽误了工夫。”他这是不放心这个老人。
古逾费尽心机甘冒大险,带自己到这里来,这里肯定藏有他的帮手,说不定就是乱人盟的一处窝点。对这个老人也就不能不多加防备,凡是还是小心的好。
不过他这担心实在不必,老人回家叫起他的孙子,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叫做三狗,吩咐他带着楚青流去小龙谷。
楚青流不放心包洪荒,刚一出村,便挟起三狗,展开身法奔行,到了地头,见两个人影躺在那里,这才放心。他放下三狗,对着古逾的胖臀就是一脚,古逾自知罪有应得,也就一声不吭地受罚。
楚青流出指如风,在他身上连点,点足了三五十个穴道,这才割开他的外衣外裤,撕出布条将他手脚全都捆了,嘴巴塞住,提到一块大岩后面,才觉得解气。背起包洪荒,对三狗说道:“走吧。你不用怕,只要好好带路,我再给你五钱银子零花钱。”三狗连连点头。
没走出几步,楚青流就觉得身后包洪荒整个身子滚烫发热,呼出气息吹到自己头颈上,也是灸热难耐。抓起他一只手一试手心,更觉滚烫,竟是无一处不热。
楚青流知道他这是体内还有淤血存留,血流不畅,内热难以散出所致,若是强行用冰雪散热,只怕淤血更是冷凝难消,留下后患,唯有用药物化去体内淤血。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想用冰雪散热,这个季节又哪来的冰雪?
楚青流脚下加紧,向三狗道:“不去小龙谷了,去有大夫的地方。”三狗道:“我们村里就有大夫,别看村子小,那个胡明友的医方可高明着呢。”楚青流道:“不去你们村,去别的地方,有大夫的就行。”这种活血化瘀的方子,稍通医理的大夫都能开。三狗道:“那样的话,离小龙谷可就远了。”楚青流怒道:“远就远点,少说废话,快点走路!”
就这样一路急赶,走到天光大亮时,来到一处有大夫的镇子,楚青流也不去问地名人名,只说朋友不慎从高崖上跌下,淤血不净发烧。那大夫很是利索,见病情实在紧迫,也不写方子了,取了应用药材,当场就煎起药来。三狗烧火,楚青流找了本医书给包洪荒扇风,那个大夫取出几根长针,在包洪荒身上摸摸暗暗,也不挑经脉穴道,随按随扎。
扎了十多根针,随即起出,便有黑血顺着针孔流出。大夫道:“死不了了,能遇到了我,就算他命大。”三狗夸说起本村的名医胡明友,大夫嗤之以鼻,说道:“他那不叫大夫,只能叫做小夫。”
药熬好了给包洪荒灌下去,过了辰时,包洪荒烧已退净,到了午时,人已醒转过来。
楚青流怕三狗回去传话多事,也就留下他在身边使唤。两人在大夫家里休养了三天,包洪荒已能自己走动,但身子还是极虚。看来想要复原,至少也要三五个月工夫。
第四天早上,楚青流打发三狗回去。就在镇雇了一辆大车,向小龙谷行去。说是八十来里路,这一坐车就要多走许多,不过那也就没法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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