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园坊,是七星城内的贫民区,这里房产便宜,花费了了钱财便可买下一处不错的宅院。
只是最好的宅院,也多少有些破烂,没人愿意出钱在这里整修房屋,你刚刷完的墙面,紧接着就会有乞丐往边上一靠,给涂抹一层的新灰。
无家可归的乞丐、流浪汉们,随处躺着,遍地都是破衣烂衫,有条席夹子亦或被褥,就是他们夜晚安身的场所,在这寒冷冬日里,南园坊没有丝毫温暖可言。
或许是常年漂泊的缘故,他们的感觉敏锐,竟从这冷飕飕的空气里嗅到些许肃杀的气味,今夜的南园坊街巷各处,少见的空无一人,能躲进宅院里的,都躲了进去。
房顶上、街墙阴影处,有数不清的人影嗖嗖掠过,速度奇快,明晃晃的兵器握在手中,是来杀人的。
刺客们显然不是一伙,相互挥动密语手势无果后,之间便拉开了一定距离,他们的目标一致,全都冲向南园坊为数不多的完整建筑里。
不清楚龚清具体逃到哪里,贫民居住的地方,几乎没有一条能走通的道路,刺客们也只好挨家挨户的探索。
凡遇到的,不留活口,全部斩杀。
在一处棕木房顶上,有个蓝衣剑客蹲着,在阴影中静静看着周围闹出的动静。
脚下踩着的房间里,木门紧闭,龚清喘着粗气趴在窗前的缝隙里紧紧盯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龚清,光附近能感受到的气息,不下几十人,你得罪人这么多?”柳小奕尽可能恢复体力,坐在木床上运转周天。
“封家应该动手了,或许还有父亲的人。”龚清想了想说道。
泰隆背着长条包袱,此时刚刚冲进南园坊,就听到有刀剑碰撞声,抬头往远处观望,龚澈和蓝衣剑客正打的火热。
这哪里来的剑客?龚清什么时候结交到如此高人?龚澈满脑子问号,对方速度奇快,当自己踏入宅院范围的一瞬间,三颗碎石子就打在自己脚下。
剑随身动,蓝衣剑客身形如电,招招直奔要害,龚澈虽说修为八重,但实战经验有限,一交手便落入下风,被打退数十步。
“阁下是谁!和龚清什么关系!”
“弹指间,谢东庭!”蓝衣剑客低声道出姓名,手中一剑快似一剑,将龚澈的袍子斩成碎布条,倒有些贫民区的味道。
谢东庭?这名字龚澈认得,房间内的柳小奕更是认得,一拍木床飞身撞碎窗户,柳小奕单手持剑直奔龚澈。
见到又出来一位,正是先前见到的那个厉害道士,龚澈大喊:“文龙文虎!快来助我!”
两把钢刀自房门两侧阴影杀出,左右夹住柳小奕,知道这道士厉害,两兄弟也不逼的太紧,只将柳小奕挡在门前。
“封家的?”柳小奕看着对方穿着打扮,有些好笑,大家族的恩恩怨怨,的确不是自己这等小门小户出身的人能理解的。
封文龙、封文虎也不答话,只管挥刀,十八枚黑白棋子自道袍内飞出,奈何家族子弟疏于实战,被棋子组成的阵法瞬间困住。
周围翻墙而来的刺客们,则是厮打在一起,都穿着类似的衣服,无法清晰分辨出敌我,只好在宅院四周游斗,谁也不肯下死手,打了好半天,地上没躺下一具尸体。
泰隆靠近些,又发现龚澈被人追着暴打,身后剑客招式凌厉,所用招数都没曾见过,泰隆头脑发热,挽起袖子跳上房顶。
“那边的剑客,讨教几招!”他也不问对方是做什么的,双臂摆动迎着剑气而上,谢东庭也是一愣,以为对方和龚澈是一伙的,从腰间摸出两枚石子打了过去。
蛇拳最是刁钻灵动,石子被泰隆抓住,甩手顺着来路打了回去。
龚澈双眼充血,虽不认识泰隆,但见有帮手,便抖擞精神二次加入战圈,两人合战谢东庭。
换做旁人或许就走了,可偏偏是他谢东庭,八大剑客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蛇拳的速度粘不上他的剑,泰隆被打的时不时会落下房顶。
柳小奕不敢离开宅院范围,生怕里面再遇到什么危险,孟巧巧没经历过这场面,面色微微有些发白,警惕万分的注视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忽然身后有动静,几十张符箓顷刻贴上,被凸出的石头挡住,紧接着传来个紧张的声音:“请不要动手!自己人!”
那石头后面,跳出来个也就在四尺左右的矬子,五官紧凑长相有些萎缩,包头扎巾腰系虎皮裙,脚下踩着个不大的坑洞,此人正是从洞里冒出来的。
有修道者,专门练就五行遁术,可在五行之中任意穿梭不受阻碍,孟巧巧识得此术,不怎么慌张,“龚清你认识他么?”
龚清摇摇头,刚想说话,对方抢先张口:“在下天宝拍卖行的马五,特意奉老爷之命前来请诸位前去帮忙。”
天宝拍卖行的老爷,龚清连面都没有见过,据说是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你家老爷有何事?他没去天王道么?”
天王道举办的宗门大会,邀请各路宾客前往观礼,像此等角色当然在受邀请的行列中。
矬子马五说道:“家中有难,需求银针渡法才可能救活,故派马五请小姐前去。”
银针渡法是修道者中比较偏门的小道法,但也分正宗不正宗,孟巧巧所用的银针最多可以有一百零八根,是为正统,不光能渡法,还能定魂。
“龚少爷身上所发生的变化,我家老爷全都清楚,今日务必走一遭,至于外面这些事情,老爷会替你摆平。”马五的语气里透着绝对的自信。
与此同时封家外也点亮火把,龚立春亲自带队杀入封家大院,却发现里面的封家族长正和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喝着茶,见他到来,中年人笑吟吟的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让他坐下。
天宝拍卖行出手,就没有弄不来的货,这是自信,也是规矩,在炎凉州这行当里,天宝代表着当中的牌坊,谁想做此营生,都要请他出面见证才行。
马老爷用了六十年,一手缔造的拍卖行,有这能耐的心眼都多,可用来用去最后落在自己小女儿身上,从出生到现在整二十年,她每晚都睡不着觉,说是被冤魂缠身没法解脱。
近日更是接连在白天发作,马老爷家财万贯,也请了不少名医高人前来医治,也不知是这冤魂太厉害,还是那些人徒有虚名,竟没有治好。
听闻龚家来了两位道士,把他的病医好了,马老爷左思右想,决定再请高人,于是马五就过来了。
窗外打杀声越近,马五也不忙,双脚插在地里等着答复,龚清合计半天,才决定跟他走,“前辈,您意下如何?”
孟巧巧拿不定主意,放出张符纸飞出窗去,飘到柳小奕身边:“有退路,抓紧回来。”
正想着怎么处理两兄弟的柳小奕,甩袍收回棋子,纵身离去,留下心有余悸的封家兄弟,呆呆望着那白袍背影。
房间内多了个矮子,道明事情原委后,柳小奕立刻决定随他走,此地一刻也不想多呆,至于为何出手的谢东庭,等闲下来再去找他询问也不迟。
马五从怀里取出些布口袋,沉甸甸的里面不知装着何物,给没人腰间挂上一个,便做起遁法来,土黄色的光芒自布口袋里释放而出,将众人包裹,随着马五一同钻进地面。
五行遁术令柳小奕大开眼界,在地面之下快速行走,泥土不会造成任何阻碍,凉爽的感觉像是在水中游泳。
矮小的马五在最前面,像极了一头土拨鼠,扭动身躯改变着方向,等到泥土颜色微变时,便双手向上划动,自另一洞口钻了出来。
洞口连接的是处静谧的小庭院,山水楼阁应有尽有,打扮的精致典雅,庭前有两位守夜的小童,见马五到来,小童施了一礼,点灯引路。
“小姐如何了?”
“在静室里,四爷和新来的道长正在想办法。”小童如实答道。
所谓的静室,是一间没有窗户的隐秘所在,通过庭院游廊再往里走,推开两扇房门后,耳边隐约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马五面色阴沉,知道是小姐又再发疯,紧走几步推开房门,幸亏他个子不高,自门内倒飞出去一个人影,被柳小奕拦腰抱住。
飞出去的是下午才请来的道士,柳小奕将他扶起,才发现这道士口留鲜血,双眼翻白晕死过去。
“四哥,人给你带来了,小姐怎么样了?”
和马五交谈的,是个红脸罗圈腿的精瘦男子,长相也是一言难尽,“不行,道长在第七重境界,都降不住魔头,我感觉小姐撑不过今晚了。”
打开房门后,那鬼哭狼嚎的声音没了阻碍,两三息的时间就令几人寒毛倒竖,惊得一身汗。
“两位道长,就拜托了!”马五一鞠躬,将二人请进房中,靠着墙锁住一人,手脚皆被沉重的锁链捆住,浑身有斑驳的血迹。
孟巧巧这就取针要动手,被柳小奕拦住:“马五先生,要治好怎么讲,治不好又该怎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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