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难得的拌了会儿嘴,心情倒是轻松了些。
只是淳嘉前脚离开兰舟夜雨阁,云风篁后脚就问起了东宫那边的情况:“这两日如何?”
“回娘娘的话,孟侧妃过门之后颇得太子喜爱,这些日子,太子几乎都是住在孟侧妃那儿的。”赤萼微微蹙眉,低声禀告,“太子妃私下里有些哀婉,但也没说什么……谢侧妃很是不忿,明里暗里给孟侧妃找过几次麻烦,但孟侧妃都从容化解了,以至于谢侧妃一肚子气却不好发作,只能在太子回去的时候告状。不过太子都是敷衍一二,并不往心里去。”
太子会往心里去才怪,要不是奈何不了云风篁这个嫡母,他只怕压根不会给谢濛濛好脸色。
“那孟婆娑是正经高门贵女出身,濛濛那么点儿心眼,能在她手底下走过场才怪。”云风篁对这种情况并不意外,只叹口气,“明儿个让她们都来给本宫请个安罢。”
还是得她自己上阵才成。
翌日东宫一嫡二侧三人到了兰舟夜雨阁,太子妃强自镇定,行礼毕就微微垂首,看似恭敬,却也是掩饰住恨意。
孟婆娑则有些不卑不亢的意思。
只有谢濛濛,许久未见姑姑,这些日子过的想必也不如意,眼睛亮亮的,一上来就扑到云风篁跟前撒娇,嗓音都比平素娇软几分,生怕大家不知道她是云风篁的亲侄女,备受宠爱的那种。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云风篁微微笑着,心中却很是平静,哄了谢濛濛几句,便问她近日如何?
谢濛濛也是干脆,当着太子妃跟孟侧妃的面就开始告状:“原本还好,但是太子妃姐姐跟孟姐姐似乎很不喜欢侄女儿……”
云风篁要的就是她这话,非常爽快的顺着侄女的话头,将太子妃与孟侧妃呵斥了一番,勒令她们滚去外头跪着。
末了则让谢濛濛留下来陪自己用膳。
席间她考虑再三,到底劝了谢濛濛几句:“往后找茬好歹委婉些,别闹得人人觉得你仗势欺人。”
这毕竟是亲侄女,再稀里糊涂也是谢细雨的孩子。
然而谢濛濛却是委屈:“侄女儿哪有欺负她们?是她们变着法子欺负侄女儿才是!而且姑姑做什么要帮她们说话?姑姑不疼侄女儿了吗?”
云风篁:“……”算了教不回来了,也没心思教了,就这样吧。
等太子这仨妻妾走了,她问左右,“如何?”
清人等近侍都有些头疼:“太子妃差点就没沉得住气,但孟侧妃倒是十分沉稳,被责罚之际,面上丝毫不见怒色,走的时候,还专门到门口谢恩,看神情举止,仿佛都是心甘情愿……这是个能忍会装的,只怕不好收拾。”
“她也不该是本宫来收拾。”云风篁点一点头,“太子妃不能生育,这孟氏出身好,又沉得住气,若是生下皇孙,那才是太子妃的心头大患!这一点,该让太子妃明白才是。”
实际上太子妃也是这么想的,但她家世不如孟氏,再加上太子提前同她交代过,一定要笼络好孟婆娑以及孟婆娑背后的孟氏,她也不敢做什么。
至少目前不敢做什么。
总之东宫暗流汹涌,到底暂时还算平静,太子在前朝争分夺秒
的历练着,得到的夸奖却越来越多。
这种情况让整个中宫上下都觉得压力山大。
甚至打着探望太皇太后的旗号前来觐见的宗亲们,也与太子越发的亲厚。
如周王等老人,做事稳妥,对云风篁这儿,没忘记献上丰厚的礼物,对太子,却也私下备了厚礼。
这种两头下注的举动,已经证明了公襄秉的崛起。
由于这个缘故,原本焦灼惶恐的太子妃,都心平气和了很多。
她也不是真的傻,孟婆娑再是个隐患,那也得是太子胜出之后的事情。
在云风篁这个大敌倒下之前,她跟孟婆娑才是一伙的。
所以尽管对孟婆娑又是妒忌又是防备,却也没做什么。再加上谢濛濛不时找茬,太子妃自己应付不了这难缠的侧妃,孟婆娑倒是很能给谢濛濛软钉子碰,还是谢濛濛想告状都抓不到把柄的那种,于是次数多了,太子妃觉得孟婆娑好像也不是很讨厌了。
整个东宫的情形,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于是尽管云风篁仍旧深得上意……到底露出了些许颓然之势。
面对这种情况,清人等近侍固然心急如焚,燕王、晋王等子嗣也是担忧不已。
只是太子行事滴水不漏,对云风篁恭敬有加,对诸兄弟姊妹谦逊有礼,对云风篁膝下的子嗣,尤其的克己忍让。
竟是压根挑剔不出什么毛病。
再加上皇帝交给他的许多差使,都办的十分漂亮。
中宫母子百般试探,都没什么收获。
云风篁面上不显,私下里却也觉得十分沮丧。
其实燕王晋王经过废后之事后,行事也稳重了许多,公允来说,论资质未必在太子之下。
可到底年纪小了点。
公襄秉一步占先,如今是步步领先。
这期间太皇太后的病情持续加重,甚至昏迷的时间也开始增加,但毕竟身份地位搁在那里,再加上库中珍稀药材源源不断的供应,到底还能熬一段日子。
云风篁每日带着人去请安,由于太皇太后的要求,偶尔也带上卫王。
号称卧病的卫王其实神完气足,他是云风篁被废后前就被要求“养病”的,这会儿出来,性-子一下子变了很多,准确来说,沉默了不少。
云风篁寻思多半是殷氏的人私下里跟这孩子说了些什么,但她也没管。
说到底这毕竟不是她的孩子。
不过是受殷衢托付,帮忙养大罢了。
尽管卫王很是亲近她,可有些事情不是有感情就能够解决的。
殷衢怎么说也跟她配合多年,如今就算暂时退下去了,余泽尚存,不管是从道义上还是从利益上,云风篁都不想跟他闹翻。
再说单纯论卫王这孩子,云风篁也不欲太坑他。
“也真是奇怪,太皇太后倒是真喜欢卫王殿下。”近侍们看着这对母子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几日下来见云风篁对卫王和颜悦色依旧,才逐渐放松,赤萼性-子活泼,就说起来,“陛下这两日过去请安,太皇太后都不耐烦见,倒是愿意见卫王殿下。”
实际上太皇太后不仅愿意见卫王,甚至私
下里吩咐将许多私房收拾起来,交给了云风篁,让她代为保管:“等卫王大婚之后,你再给他罢。”
又说,“你也别觉得哀家不公平,哀家都这岁数了,有些任性,你们做晚辈的,也该包涵一二。”
“皇祖母说的哪里话,这些东西都是您的,您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云风篁说道,“您放心罢,孙媳一准保管的好好的,等卫王大婚之后,全部交给他,让他一辈子记得您的好。”
太皇太后短促的笑了下:“记得哀家就没必要了,左右这些东西,哀家带到陵墓里去,也没什么意思。”
云风篁出来之后,就问卫王,太皇太后都跟他说些什么?
卫王却是摇头:“皇曾祖母身子弱,其实说不了两句话,大抵是看着孩儿发呆……孩儿觉得,孩儿可能真的肖似皇曾祖父或者皇祖父?”
他也不是太皇太后养大的,甚至论血缘的话,宋王跟太子,都更与太皇太后亲近,可太皇太后对那两个孙儿反而没什么关注,倒是格外喜欢卫王……除了在他身上寻找故人的踪影外,也找不到其他能够解释太皇太后连私房都愿意留给他的理由了。
这样过去了些日子,底下人就提醒,袁太后的寿辰又到了,今年是办还是不办?
自从袁太后重返帝京之后,往日里从来不在乎寿辰的慈母皇太后,就没推辞过帝后亲自为其祝寿。
毕竟她经历过一次惨败,更需要这样的形式来证明她的地位与重要。
只是往常也还罢了,往年顾箴为后,云风篁也是负责主持过寿宴的,并不陌生。
关键是如今太皇太后还病着呢,按照默契,有长辈卧榻,晚辈大肆庆贺生辰,很有催促长辈去死的嫌疑。
云风篁自己当然不肯拿这个主意,就去问了淳嘉。
淳嘉斟酌再三,说道:“这事儿还是请示下皇祖母罢。”
这话一听就知道他还是想给袁太后贺寿的,到底袁太后才是他最亲近的长辈,太皇太后毕竟只是礼法上的祖母,论情分总归不如。
只是皇帝不好直接说出来,才要推给太皇太后去做主。
果然云风篁去问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无所谓道:“别来打扰哀家就是。”
于是这年的万寿宴还是如常召开了,对外则说是奉了太皇太后懿旨,为太皇太后冲喜。
沾了这位皇祖母时日无多的光,这年云集寿宴的人格外的多。
毕竟往常帝京这儿可没这许多宗亲。
而且诸宗亲也不是独自过来的,少不得携上侍从晚辈姬妾之类,甚至有些还带了正妃过来。
倒是颇为考验了一番云风篁的能力。
索性她事实上主持六宫也不是一天两天,忙前忙后了一番,到底将寿宴料理出了一个章程。
按照往年惯例,万寿宴会连摆三天。
头一日还算顺利,次日傍晚时分,众人酒兴正酣,东北角却忽然有些异常,跟着人声嘶吼,嘈杂随山风隐约传至。
云风篁微微皱眉,正要命人去打听,却有宫人衣襟染血,狼狈不堪的赶了过来跪地禀告:“陛下,娘娘,行宫走水了,请速速移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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