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月黑,风高。
孟津郡的衙门是坐南朝北的格局,四四方方的建筑,还有着那么点官府的气派。
衙门中的牢房,就设在北边的院子中,这是一栋青砖瓦片的房子。
精铁铸造的铁栅门,拦在了门口。
门顶檐上挂着一长溜的红灯笼,灯笼上包裹着的红油纸褪色得严重,倒是让光线更亮,正随着风摇摆着。
张浪已经在这县衙最高的檐尖儿上,趴了两天了,这两天又磕了两粒无常丹,他的内伤基本也已经恢复。
现在,他伏在高高的屋脊上,眼神如鹰隼一般,俯瞰着衙门内外。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虽然白等了两天,但是他还是在等。
张浪相信,他等的人一定会来。
三百年份的黄芪,对这样的散修武者绝对不缺乏诱惑力。
过来一个多时辰,两个身影蒙着夜色从巷尾悄悄的摸了过来。
张浪的眉头终于松了开来,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这二人,正是他要等的那什么新安双熊。
张浪自然是不知道,这两人出身于洛西新安郡,也是经常在武林混迹的人物。
大哥唤作邴贵,先天境武者,小弟叫作沈宿,感应境武者。
“大哥,那吕麻子真会在里面?”沈宿轻声说道。
“十有八九错不了,这两天我也琢磨了,那小子的样子也不像撒谎。而且这吕麻子那一手毒绵掌,用囚犯练起来,倒是合适,不管怎样,做了这票,得了那三百年份的黄芪,你也就差不多能晋入先天境了。”邴贵咧了咧嘴说道。
“大哥,你对我真好,不但教我武功,还”
“诶啊,你我兄弟,说什么两家话,走。”邴贵挥手将他的话打断。
两人随后翻过了围墙,走到监房门口。
那邴贵双手搭上铁栅门,稍稍一扯,便将几根铁栏杆掰弯了,露出一个能让人从容通过的缝隙。
门后面,是一间三丈长宽的门房,门房后面又有一扇严密的铁门。
看这式样,铁门之后便是大牢收监凡人的所在了,而门房里坐着两个人,两个都穿着牢卒公服。
还躺着一个,躺在里面的窄床上。
邴贵和沈宿两人都从背后取出两个大锤,先后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去,两个牢卒便是眼睛看着这两个凶汉,哆嗦起来。
沈宿两锤子直接砸了出去,瞬间将这二人脑袋砸得稀烂。
这两声响动,那躺在床上的这位却是猛然惊起,他看了看四周,脸色就是一变。
紧接着,那一张满是麻子的老脸却是蓦地堆起笑容,道:“二位兄弟,二位爷,若是这牢中不小心押了二位的亲朋故友,只消与我说上一声,在下定会立刻将人放了,又何必动这吓人的大锤子。”
邴贵咧了咧嘴,道:“吕麻子,你要死了,你上血榜了!”
吕麻子瞪大了一双三角眼,惊讶道:“血榜?什么血榜?你们想干什么?”
邴贵又是一咧嘴,道:“没啥大事,取你人头,换我这兄弟晋升之资粮。”
话音未落,他便展开身形,猛的踏步,跃起,抬臂,挥锤,三个动作瞬间完成,一对八角大锤瞬间向着吕麻子的头顶砸去。
这一招当头锤落,不管是角度的控制,还是距离的协调,都是相当完美。
两柄大锤卷起呼呼的劲风,便朝着吕麻子头上砸去。
吕麻子年轻的时候号称‘鬼掌’,武艺自也不凡,反应极快,这一对锤子还未曾落下,他便已然斜窜而出,右掌往前猛然一拍,便幻出数道黑风掌劲,恍如鬼影一般迎了上去。
“轰!”
气劲相交,陡然一震,吕麻子倒退一步,邴贵却是退了三步。
这吕麻子以一只肉掌硬抗两柄沉重的大锤,竟然还占着优势!
他嘴角蓦地冷笑,道:“看样子,要借我人头,你还不够格啊。”
邴贵脸色一变,他也没想到,这吕麻子一身真气这么深厚,他撇了撇头,朝着沈宿道:“一起上!”
跟着,却又是举起大锤,摆起双臂,带起劲力,连环撞向吕麻子。
那沈宿也是擎着两柄大锤,猛然砸了过来,只是他进退之间显然不如邴贵利落,不过这一对大锤,倒也算得上势沉力猛。
面对两人的协同攻击,吕麻子两臂倏尔一振,躬身一矮,左掌横拍,拦向邴贵,右掌直劈,却是陡然穿过双锤间隙,朝着沈宿的脑门劈去,当真是狠辣非常。
沈宿见此招数,脸色一惊,双手陡然一转,两锤瞬间并拢,锤上的尖刺便朝着吕麻子手上扎去。
邴贵眼见沈宿不敌,也是陡然变招,右手倏尔横拉,一柄大锤也向着吕麻子横扫过去!
当此之时,吕麻子左掌从容拍开邴贵的锤子,右手却是挫腕一番,彷如一条鱼儿一般,从那锤势之间游开
一时之间,三人自然战成一团,片刻光景,便已你来我往过了十数招
张浪趴在檐角上,掏出烧饼啃了起来,眼睛却是认真的看着,等待着机会。
借着那屋檐下的几盏旧灯笼,他倒是也将情况看了个分明。
这吕麻子虽然只是寻常先天武者,但是这么多年确实没白活,多年浸淫下来,一身武艺却是不弱了,便是不如那汉江岸畔的丁礼,也只是稍逊几分,可比焦磊厉害了不少。
而新安双熊虽然也有些本事,但是锤法只能说是普通寻常,好在胜在势大力沉。
不过还是却太过沉滞,缺乏了变化。
所以吕麻子纵然以一对二,倒也还占着一丝优势
三人又斗了半个时辰,吕麻子心中的压力也大了起来。
这压力倒并非因为不敌,只是因为心中无奈。
这种情况,若是身在外间,他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偏偏此刻,他身在房内,背靠铁门,那新安双熊却是挡在了门口,完全是进退不得了。
“两位,你们奈何不得我,何不就此罢手,万事好商量,咱们无冤无仇,又何苦拼了命?”
吕麻子又拍出一掌,破了两人合击,开口说道。
“商量?你上了血榜,我们兄弟二人只想和你的人头商量!”
邴贵嘴里撇了一句,又是猛攻过来。
吕麻子眉头皱起,脑门上的黑痣都抖了几抖,这对面二人,竟是真的拼尽全力要杀他。
血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三年前惹了个极为辣手的人物,便自化名麻三儿,躲到了这衙门中做了牢头。
小隐隐于野,大隐入公门。
他不出这牢门,一向无人发现,当真是稳妥的很。
怎么会上了什么血榜?难道是那人通缉自己了?
吕麻子想不明白,但是此时此刻,这对面二人紧咬不放,却也不是考虑之时。
必须要突围出去,打听下那劳什子的血榜!
他心念一转,便飞身跃起,左掌猛地拍开邴贵一柄大锤,身形如电一闪,又蓦然下沉。
右掌带起黑蒙蒙的掌劲,这拍向沈宿的脑门。
彷如一片不散的阴霾,笼罩下去。
此招看似绵绵无力,实则却威力莫名,乃是一式至柔的绵掌类杀招!
这掌式看上去只是一般,但是强大的风势压迫,竟是完全将沈宿困住,让他难以避让。
邴贵心中陡觉不妙,大惊之下,慌忙挥锤横挡拦截!
但是他这招已然用过几次,吕麻子早已摸着了套路。
吕麻子揉身进步,身形一转,肩膀便横在锤路之上。
“噗!”“砰!”“哐当!”“哐当!”
几个声音近乎同时传出。
邴贵的一柄八角大锤撞到了吕麻子的肩膀之上。
吕麻子的掌心却也拍了下去。
顿时之间,沈宿脑门一震,柔掌劲力直接入脑,瞬间就将他毙了。
沈宿七窍流血,整个人躺倒下去,两柄大锤也是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