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意不明!太师之意也不明!
刘瑁的心一直都悬在半空里,从太师府回来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府中的杂役们对此疑惑万分,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刘瑁敢肯定太师是要拿他去试探圣意了。
城卫军死伤二十余人,一干江湖人士死伤三十余人,如此命案,整个钜寿城都要被震动。
这里可是离楚之都,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圣上的耳目。更何况昨晚之行动,所要对付的人里,可有一个当朝护国法师,虽有缘由,但任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个搪塞话,怎能当真?万一圣上有心计较,恐怕今天他刘瑁就要人头落地。
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刘瑁终于整理好衣冠,走出了房间,“来人,备车。”
早晨的阳光并没有受昨晚暴雨的影响,一如既往洒遍了钜寿城。
今天的钜寿城比以往更加热闹,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纷纷往太和门赶去。
护国法师将要在太和门前宣讲佛法,这可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就算是小商小贩都扔下了手中的活计,赶去聆听佛法。
“双双,赶紧把东西收一收,我们要去太和门听护国法师的第一场弘法大会。”
“知道了爹,我把东西送回去,你先过去吧。”吴双把摊子上的山参收回篮子里,扭身就往家走。
吴双家在钜寿城的西城区,那里是收拢钜寿附近百姓的聚集地,自从吴双娘死了之后,吴双爹就带着她混迹在西城区里,靠卖山参过活。
“双姐姐,护国法师的弘法大会什么时候开始啊?”一个小孩从巷子里窜了出来。
“应该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吧。”吴双笑着摸了摸孩儿的脑袋。
“那我就先过去了啊,双姐姐。”小孩蹦蹦跳跳混进人群往太和门跑去。
吴双脚步轻快,今天难得有休息的时间,她想等听完弘法大会之后,去买一根木簪子,听说临街有一家铺子,有顶好的紫檀簪子,得五十文才能买得到。
她今年也快十八了,其他姑娘在这个年纪,生娃的都有,但吴双却一直都没有中意的人,家里只有一个爹,急得头发都要白了,可还是没能把吴双嫁出去。
吴双生的清秀,虽没有大户人家的雍容华贵,却也是小家碧玉,一双大眼睛像极了山间的清泉,氤氲着灵气。
按理说,这样的姑娘不愁嫁不到好人家,可是曾有道士来给她算过一卦,说吴双以后有好命,但一定要跟从心意,所以吴双爹也不敢强迫她,生怕坏了女儿的运势。
吴双家只有一个简单的小院子,在西城区里最普通不过。
她推开门,刚跨进去一脚就停了下来。
这个家对她而言太熟悉了,熟悉到就算是院子里的那颗桃树少了一根枝条都能察觉出来。
她很确定,家里来了人。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附近的邻居也都赶去太和门了,吴双不禁握紧手里的篮子,放缓了呼吸。
她指尖捏的发白,看着洒满阳光的小院子,迟迟不敢进去。
吴双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跺跺脚,拿起门边的木棍,垫着脚往院子里走。
院子的角落,散落了几个簸箕,里面的山参掉在地上,溅满了灰尘。吴双心里一急,赶紧跑了过去,这些山参可是爹拼了命才挖出来的,可千万不能糟蹋了。
地面上一个人影终于映入了吴双的视线。
她急忙忙的身形顿时停在了原地,清澈的眸子里涌上一股惧意。
眼前这人已经昏迷过去了,但胸口还在不断渗出血迹,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吴双甚至能看到这人伤口里夹杂着的碎骨。
吴双一下子慌了神,平日里小猫小狗她救治了不少,但受这么重伤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到底该不该救这个人?
如果是好人倒也罢了,万一是个坏人,我救了他,他再恩将仇报怎么办?
吴双的心狠狠地纠了起来。
终于她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回过身跑出了院子,
“邓四爷,邓四爷,快快去救救人!”
西城区里唯一的一个不收费的郎中,正准备出门去听护国法师的弘法大会,就被吴双拦了下来。
“怎么了?小双?”
“有人快要死了邓四爷,快去救他!”吴双上气不接下气。
邓四爷闻言,赶忙回屋子里背起药箱,跟着吴双一路狂奔。
“小双啊,这个人来路不明,就这么把他放在你家院子里,怕是不安全啊。”邓四爷看着木板上几乎把全身都包起来的男子,不无担心地说道。
“四爷,这人看起来面善,应该不是坏人,既然让我们碰上了,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吴双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罢了,罢了。”邓四爷摆摆手,“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先去听弘法大会,这人短时间内怕是醒不过来了,等我回来就把这人搬到我那儿去吧。”
二人锁好门就急匆匆往太和门赶去。
待声音远去,木板上那重伤昏迷的男子口中隐隐说着两个人名,“和尚老楚”
今天是一个大日子,就连朝会都暂停一次,昊极殿上,那人间最尊贵的帝王,正坐在御座上,俯瞰着整座钜寿城。
“赵嵩,等弘法大会开始之后,你便去太和门,替朕去护持无疆法师。”皇帝的话让这位大内最顶尖的高手忍不住抬起了眼眸。
“你可是觉得疑惑?”皇帝扫了一眼赵嵩,站起身走到昊极殿的最高处,“若是无疆法师的身份暴露,恐怕这天下都将大乱”
“另传我旨意,钜寿城中不得再有纷争;廷尉郎中刘瑁,欺尊罔上,撤职查办,着刑部严加审讯。”
赵嵩的身影重新隐入黑暗中,尊贵恢弘的昊极殿里,只听到皇帝的龙袍飒飒作响。
辰时三刻,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下,离楚的护国法师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袭金线红锦袈裟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衬托着年轻和尚宝相庄严。
“拜!”
太和门前,近十万百姓拥挤在广场、街道、巷口,一声拜字在太和门前回荡,所有人如潮水一般,冲着太和门前的高台上,遥遥拜下。
无疆和尚独自登上高台,在他脚下,一滴滴鲜红血珠不断溅落。
他看向远方,眼神飘忽,无悲无喜,似是想起了师傅教他的第一篇佛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佛音禅唱,东方烈阳光芒大放,似有金光洒降。
“阿弥陀佛”无疆和尚双手合十,周身佛光如炬,“野人,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