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好的交换时间很快到来,白天舞带着一个小队的士兵,押着黎雨听和十来个黎家下人再次来到了神武河边。
约半柱在后,黎雨见也带着筱赋禅如约而至。
见到她的到来,白天舞命手下放了黎家人。她们都很自觉地向着黎雨见走了过去。
叶含露也在黎雨见的示意下解开了筱赋禅的手铐。没了束缚的筱赋禅活动了一下手腕,并没急着离开,而是将手伸向叶含露,四指勾了勾,做了个“拿来”的手势。
叶含露犹豫了一下,缓缓取下背后的翎雷剑,在手中握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交到了筱赋禅手上。
筱赋禅接过翎雷剑,回头微笑着说了句:“这几日多谢叶姑娘照顾了。”随即也没等叶含露回话,便昂首阔步走到了白天舞身边。
黎家的家眷们则皆然相反。黎雨见发现她们都是一脸阴霾,丝毫没有脱离险境的喜悦。就连她那性子活泼的三妹都是表情阴郁,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黎雨见的注意力都在黎雨听身上,全然没有发现对面白天舞的紧张。可筱赋禅却对此看得一清二楚。
“将军,您没事吧?”筱赋禅看着白天舞的样子,还以为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自己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没事。你过得还好吧?”白天舞目光一直在黎雨见身上,心不在焉地摇头敷衍着。
“嗯,她们对我很好。”
“那就好。”白天舞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旋即严肃起来,低声道,“一会事态不对,可能会动手,你做好准备。”
筱赋禅心中一凛,立刻转身面对黎雨见的方向,握着翎雷剑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心中忐忑,脸上便难看了几分,之前回归的兴奋一扫而空。他倒不是怕死,只是与叶含露相处良久,深知她是个好人。筱赋禅实在不想看她殒命于此。如此想着,他便不由自主地扫了她几眼。她似乎对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顺从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命令。
白天舞的目光则一直集中在黎氏姐妹身上从未离开。两人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但声音很轻,她听不见,只能紧张地等候着。
她想要握住白龙剑柄,以求一丝心安,可又不想表现出任何攻击意图,抬起的右手尴尬地在空中顿了片刻,才极不自然地垂了下去。
黎雨见与黎雨听聊了不过几句,在白天舞看来却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二人结束了对话,黎雨听带着家人走了黎雨见身后的林中。
见黎雨见仍旧面露微笑,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白天舞才终于松了口气。
“妹妹可曾想好,是否愿意终结这场无谓的战争?”黎雨见忽然问道。
白天舞愣了一下,沉思良久,才终于摇头道:“服从命令乃是军人的天职。”
“即便那命令会让苍生罹难?”
白天舞双拳紧紧握了一下,又再次松开:“对百姓的亏欠,天舞事后以死谢罪便是。”
听闻此言,一旁的筱赋禅身体一震,神情复杂地看了眼白天舞,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若是黎家军被要求进攻剑锋,姐姐会主动罢手吗?”白天舞继续反问道。
黎雨见的眼瞳波动了一下,随即眸光黯淡下来,轻叹一声道:“那好吧。看来你我二人终究逃不出你死我活的命运。”
“若那时候真的到来,答应我,不要手软,可以吗?”白天舞眼神殷切地恳求道。
黎雨见苦笑着点了点头:“希望到时候你也一样。”
……
刚到城下,尚未入城,那矗立在河谷峭壁之上的古朴城池已经让从未来过近前的筱赋禅惊叹不已。若不是此城已经为剑锋所属,他断然不会相信有什么军队能够攻下这座城池。
沿着蜿蜒的山路拾阶而上,走了足足半个时辰,宏伟坚毅的城门才出现在眼前。
城门大开,剑姬城壮丽的景色更是让让初次入城的筱赋禅叹为观止。
一座座石制建筑苍老雄壮,一股股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攀附其上的每一道痕迹,每一缕青苔,似乎都诉说着到那漫长的岁月。即便筱赋禅对剑姬城的历史一无所知,也能从那牢固可靠的石制建筑看出它定是建于大漠帝国作为辉煌的时期。
顺着中央本应繁华的街道一路向东,就会到达城中央的广场。广场上矗立着一尊巨大的雕像,雕的是一名英姿飒爽的执剑女子,与白天舞颇为神似。雕像持剑的右手抬起,剑尖径直指向东方。
军士们见此雕像,都会打趣道:“看来娥眉人早知道我们会那些剑姬城啊,雕像都给咱们将军竖好了。”
筱赋禅看了看雕像,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白天舞,心中自然也想到了这个笑话,不禁偷着笑了起来。
过了中央广场再走一段路,便抵达了位于城东一片高地上的黎府,也是白天舞等人现在所住的将军府。
将军府地势为城中最高,风景也最美。走在庭院围廊之中,城外宽阔的神武河以及两岸茂密的森林尽收眼底。若是在天气晴朗之时决眦远眺,甚至能隐约看到北方林木尽头的茫茫大漠。
围栏之下便是近乎垂直,平整如刀削一般的绝壁,其下便是湍急的河水以及对岸葱郁的密林。莫说是城内还有守军,即便只是想要从东侧登上这城池,也绝非易事。
筱赋禅此时才意识到,年怀安的任务比自己的要凶险得多。他也理解了为何黎雨见不断想要说服白天舞主动撤军,却从未组织过一次攻城。
似乎哪一方都没有率先破坏这短暂和平的打算,交换之后的两三天,剑姬城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娥眉大营之中,没有巡逻任务的士兵们正在校场上进行着日常训练。她们在长官的号令下把弓拉到满弦,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再缓缓放下。休息上片刻,再如此往复。
自从来到了军营之中,黎雨听除了睡觉之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练习箭术。黎雨见从未见过自己的三妹如此刻苦,欣慰之余,也隐隐有些担忧。
她感觉黎雨听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开朗活泼,而是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若不是左侧眼瞳下方那标志性的泪痣,她定会以为自己接回的是二妹黎雨画。
“今天练得怎么样?”结束了晌午的例行巡视之后,黎雨见来到苦练箭术的黎雨听身边,关切道。
“还可以。”黎雨听手指一松,羽箭电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插在了五十步外,吊在树枝上的一个拳头大小的沙包。
盯着那晃动的沙包看了一会,黎雨听转过头看向黎雨见,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姐。”
现在的她每天都是一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模样。只有在与黎雨见对话之时才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休息一下,吃些东西吧。”黎雨见道。
“我没事。”黎雨听轻轻摇了摇头,接着便再次张弓搭箭,瞄向那晃动着的靶子。
黎雨见也屏气凝神,看着聚精会神的三妹。箭矢离弦,贴着沙包的边缘划过,割破了布包,让里面的沙子都漏了出来。
黎雨听懊恼地吐了口气,黎雨见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向自己。紧接着从背上取下长弓,又从箭篓中抽了两支箭搭上弓弦,抬手便射。
两只羽箭矢近乎不分先后地电射而出,第一支扯断了吊着沙包的绳子,第二支紧随其后,在沙包还没来得及落下之时便将其钉在了树杆之上。
“拉弓凭的是气势,满弦便射,目标自在心间。若是踌躇不决,反倒容易失了准头。”黎雨见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对妹妹解释道。
黎雨听看得有些呆滞。她本以为自己已经练得很不错了,却没想到和姐姐的差距竟如此之大。
黎雨见看出了妹妹的心思,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什么武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练功在于持之以恒。先休息一下,吃些东西,回来我陪你练。”
“嗯。”黎雨听顺从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这一次,是发自内心。
二人回到帐中,随从已经为她们打来了饭菜。
看着默默扒着饭菜的妹妹,黎雨见忽然问道:“自从见你你就一直闷闷不乐,是城里发生了什么吗?”
黎雨听扒饭的手停了下来,愣愣地盯着饭盘呆滞了片刻,才抬起头道:“没……没什么。”说着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这不像你啊,这么少言寡语,还这么勤奋,姐姐都有些不适应了。”黎雨见笑道。
“是吗?可能……是长大了吧。”黎雨听愣愣地看着黎雨见的鼻尖,刻意避开了目光的对视。
“母上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欣慰的吧。”
黎雨听低着头苦笑两声,没有接话,继续低头扒起了饭。
……
小云已经从惊吓之中恢复了过来,再次回到了白天舞贴身侍女的岗位。自从共患难之后,她看筱赋禅的目光之中不在带着妒忌,反而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那是一种亲近,信任的感觉。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绝不是爱情――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当她想到他时,并没有少女怀春的羞涩,反而是一种安心之感。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有坏事发生。
双方就这么紧张而安逸地生活着,战争的紧迫感渐渐缓和了下来,仿佛永远就要这样下去了。尽管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双方将士们都心知肚明,在不久的将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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