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休得无礼!”一个略带责备的声音从白天舞身后响起,让公主的动作停滞了下来。
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仪态雍容的盛装女子缓步而出。艳丽的鎏金披身锦裙与鸢血花同色,广袖上装点着小巧精致的红梅刺绣,那是红梅王朝的徽记。淡蓝色半透丝锦披帛随着窗外吹入的微风飘然而动,更添几许妩媚。
敞开的衣衽下是素白色的丝绸内衬,舒适的同时也避免了宣兵夺主。同样素白的腰封上挂着几块绝美的玉佩,多是各种花朵的形状。
腰封之下是仅覆大腿的素白百褶裙。外裙掩盖下修长挺拔的双腿随着走动时隐时现。脚上没有穿鞋――鞋子在这全部地板都被柔软地毯覆盖的飞鸟宫中确实没什么必要。玉足之上轻薄的丝带交错缠至小腿,为那白皙纤细的小腿增添了一种朦胧之美。
她头戴一顶圆形礼帽,淡红色面纱从帽檐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乌黑浓密的秀发在脑后系成繁复的发髻,中间插着一枚鸢血花形状的发簪。碧蓝色的玉珠点缀发间,更为整个发式画龙点睛。
“把公主带回房间,没我命令不准出来。”那人对一旁的侍卫下温和地达了命令。
两名侍卫立刻出列,夺下了少女的刀,将她拉入了长廊的拐角。少女全程未发一言,也没有反抗,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盯着白天舞,直至消失不见。
“参见女皇陛下!”黎雨画和黎雨见见到此人,同时将右拳置于胸前,微微躬身行娥眉皇礼。
女皇身上尊贵的气场压得白天舞有些喘不过气,竟然一时间忘了礼数。
“你还是来了。”女皇微笑着对黎雨见到。
黎雨见惭愧地底下了头,没有说话。
“你就是白将军吧?”女皇看向白天舞道。
“是……是我。”她学着黎雨见二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白天舞参见女皇陛下。”
“公主失礼,朕替她向你道歉。”
说着女皇微微躬身,吓得白天舞赶忙单膝跪地,抱拳道:“陛下切莫如此,天舞万万受不得。”
“你随我进来吧。”女皇转身走入了长廊尽头的木门。
白天舞看了看黎雨见,在她确认的眼神下,也快步跟了进去。
门后又是一个宽敞明亮的正方形房间,东北方的墙上是一扇窗户,其他三面墙上则满是壁画,画的多是娥眉传说中的英雄故事。房间一侧摆着一张华丽的镶金长椅,另一侧则是一个方凳。
房间正中有不大的一张高脚圆桌,上面摆着一个纯白广口细花瓶,瓶中插着一支鸢血花树枝。枝条上怒放着鲜红色的花朵。
木门合上,房间之中仅剩下白天舞与女皇二人。白天舞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紧张得不知所措。
女皇摘下了挂着面纱的礼帽,看着窗外翻腾的云雾道:“我娥眉未曾袭扰过贵国,也未曾在国际上做过有害贵国的事,敢问将军开战是何理由?”
“此次出兵实乃圣意,在下只是奉命行事。”白天舞恭敬地说道。
“那将军以为,此举可符合道义?”
白天舞咬了咬牙,道:“可是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身为一国之将,岂有不服从军令的道理?”
女皇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当看到女皇面容的那一刻,白天舞愣住了。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美,白天舞在看到她面庞的那一霎那,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下。
那清丽的面庞绝胜她见过的任何一名女子,甚至是镜中的自己。恰到好处的妆容将那本就无瑕的容颜衬托得更加美艳。
最令白天舞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那双眸子。那是双不断变幻的眼眸:深邃而幽谧,似无尽的汪洋,又如浩瀚的星空。仿佛只要盯着看上刹那,便会使人迷失其中。
“即便那命令会造成生灵涂炭,也要去执行吗?”
“我……”白天舞就像喉咙被噎住一般,说不出任何话语,只是无奈地轻轻点了点头。
“明知命令是错误的,也要不问缘由地执行?”
白天舞的头更低了,心中的愧疚让她不敢去看女皇的眼睛。
“将军以为,臣子的使命为何?”
白天舞思索片刻,没有答案。
“为臣之道,不在执行君命,而在通晓事理,鞭策君王。若为臣者,见君王昏政而不谏之,将军以为,此者可算良臣?”
“……”
“若为君者政昏,令生灵涂炭,为臣者视之而不谏,将军以为,此者可为同谋?”
“……”
“若为君者政昏,使民不聊生,万殍伏地;为臣者起而谏之,虽违命,至身死。然为苍生请命,其心死亦无憾。将军以为,此者又何如?”
白天舞紧咬着嘴唇,低着头若有所思。
“将军可知,娥眉为何有御会之传统?”
白天舞摇了摇头。
“当道者,自诩顺天而行,然何为天?世人皆言君为天,实则不然。朕以为,当以百姓为天。为臣者为百姓请命,实为为天请命。为君者听从民意,实乃顺天而行。
娥眉很少注重祭祀,只因祖训有云,祭苍天者,天不应之,记苍生者,苍生戴之。”
沉思良久,白天舞眼中的迷茫终于变为了坚定。她抬起头,注视着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道:“我明白了。多谢女皇陛下。”
女皇欣慰地点了点头,温和道:“现在是娥眉最美的季节。愿意的话,留下了游玩几天吧。回去之后的路会很艰难。”
“我会的,谢谢。”多日的心结得以解开,白天舞终于昂起了头,脸上再次挂上了笑容。
见推门而出的白天舞愁容不再,黎雨见与黎雨画对视一眼,同时会心一笑。
黎雨画走入房间,关上木门,恭敬地问道:“陛下可用了花瞳术?”
女皇笑了笑:“她没有她父亲那么固执。”接着脸上闪过一抹忧虑与愧疚,“她的家门不幸朕也有责任。朕不想她父亲的悲剧重演。她若能逃出生天,朕希望你们可以把她接回娥眉。”
“属下明白。”黎雨画恭敬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
“看来已经作出决定了。”二人在山路上走了许久,黎雨见忽然开口道。
“嗯。”白天舞点了点头,“我现在完全理解父亲的决定了。”
“但是你父亲他……”黎雨见一脸担忧道。
“我觉得应该是他的方式不对。我相信我会比他做得更好的。”
黎雨见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无论你到时是什么身份。”
“谢谢你。”
“也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白天舞欣然一笑:“我只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回到了下榻的旅馆,筱赋禅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怎么样?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原本还一脸笑意的白天舞想到要和筱赋禅解释她的决定,面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她看了看黎雨见,又面色凝重地看向筱赋禅,踌躇着要如何开口。
筱赋禅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脸色一变,略带敌意地看了看黎雨见,担忧地向白天舞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天舞想了想,轻叹一声,郑重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可能会无法接受。但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当然,这也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我不会强迫你支持我。如果你不支持我,随时都可以离去,我绝不会有半分埋怨……”
见她委婉了半天都没有说到重点,筱赋禅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把军队撤出娥眉。”筱赋禅打断道。
白天舞闻言顿时一脸惊诧:“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了。与神武人交手时你一向杀伐果决,可自从进了娥眉,你每次下命令都犹豫不决。再加上你和黎将军的感情……作为你的贴身护卫,我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思?”
“那……你会支持我吗?”白天舞有些心虚地问道。此时她的心脏快速地跳动着。虽然她认为筱赋禅向当年自己父亲的战友们那样不理解自己也是理所应当,可她心中却还是期待着他肯定的答复。
不知为何,她甚至有些害怕筱赋禅会给予自己否定的答案,像当年白廉清离开自己父亲那样离开自己。
所幸,筱赋禅给了白天舞她满意的答复:“无论你做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这是我早就想好了的。”
听到了他的答复,白天舞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你放心,即便陛下因此而罢免你的职位,我也永远都会守护在你身边……”
噗。
白天舞忽然紧紧地抱住了筱赋禅,打断了他的话语。
“谢谢你。我真的害怕你会否定我,害怕你们会像当年我父亲的战友们那样离我而去。”也许她自己并未意识到,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你能理解我,真好……”
说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头埋在筱赋禅的肩膀上大哭起来。
酥软的胸膛紧紧地贴在筱赋禅的胸口上,感受着白天舞那炽烈的心跳,温暖的体温以及发梢上沁人心脾的芳香,筱赋禅的心底一阵悸动。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双臂,小心翼翼地搂住了白天舞的腰肢。
生怕白天舞会有所反抗,他搂得特别小心且缓慢。可直到他的双臂完全贴合了白天舞的身体,她都没有推开他的意思。他心中大喜,手臂便搂得更紧了些。
黎雨见静静地看着这如久别重逢的恋人一般相拥的二人,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不知哭了多久,白天舞的身体动了一下,似乎是要起身。筱赋禅不敢怠慢,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白天舞直起了身子,拭了拭泪水,破涕为笑道:“对不起,弄湿了你的衣服。”
“没事!”筱赋禅连忙拍了拍肩膀说道,“不要紧。”
“能有筱护卫这样的知己,妹妹真是好福气啊。”黎雨见看了眼有些窘迫的筱赋禅,笑道。
“姐姐不要取笑我了。”白天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可微红的双颊还是表明了她内心的激动。
悄然深吸了几口气后,白天舞终于镇定了下来,神情再次恢复了严肃:“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就不在这里多做逗留了。是时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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