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一边说,一边快速整理思路,道:“因世人看法不同,观点不一,所以要立法度,以法度规劝世人,以法度惩治歹人,维护天下太平。然而,人性本恶,天生趋利避害。若全然依靠法度,又恐弱化人性,致世人无情无义。所以,又当辅以道德教化。以无上道德消除人性之恶,达到世人皆善,友爱不争的境界。”
伯阳老祖笑道:“你所说的道德教化,又指的是何种道德?”他的传世之作虽名为《道德经》,但并非简单的道德之论,乃是以道为体,以德为用之意,与肖逸所讲的道德教化,有着本质区别,所以才有此一问。
肖逸却略有些赧颜道:“道德包罗万象,涵盖甚多。弟子授业道家,自然极为推崇道家之德,但是……”
伯阳老祖忽笑道:“有话直说便是,道即天地,老夫坐悟万载,万事早已看开,又怎会计较这些俗世之争。”
肖逸闻言,胆子稍壮,不过仍不敢造次,慎言道:“弟子以为,这道德应贯综百家之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集思广益,容诸家所长,方可形成一套完备的道德体系。”
伯阳老祖颇感惊讶道:“你可了解其余诸家之道,怎敢断定他们的道能教化好世人?”
肖逸道:“虽然弟子对诸子百家之言还不甚了解,但是天地混沌,诸法并存。若除道家之外,其他之言都是胡言乱语,早已被世人淡忘。既然百家之言能流传万年,至今推崇,说明百家之言自有其存在的道理。这不正是自然之道吗?”
伯阳老祖哑然失笑,道:“归根结底,还是逃不出自然之道啊。”说罢,颇有些自得。
肖逸道:“以弟子当前理解,道家之道乃是出世大道,论乾坤、道天地。统领万维。而其余之道,则是入世小道,修身立命,救赎百姓。维护人间太平。弟子讲的不对之处,还望老祖指正。”
肖逸将道家奉为大道,高了诸家一头,伯阳老祖当即拍手叫好,道:“孔德之容。惟道是从。说得好!”
这一番话,虽有奉承之嫌,但句句出自肖逸肺腑。他见伯阳老祖高兴,才暗自放了心,同时也感到心胸十分畅快。其实,这些话语都是他这些天的所见所悟,因一直疲于奔命,无暇将其梳理成线,思绪颇为混乱,憋在心中也好生难受。今日才终于借此机会,把所有琐思碎片汇总成言,一吐为快。最为重要的是,经过这一番论道,他感觉眼前的道路逐渐清晰起来,再不似过去那般遇事难决,浑浑噩噩。
停顿片刻,肖逸总结道:“在此处,所谓度势而为,就是看实情用法。看情势施教,因人而异,因事而异。”
对肖逸而言,这等参悟论道是对人生的省悟。乃是一种享受。这种感觉,非是急功急利之徒所能理解。
伯阳老祖若有所思,少顷,又问道:“你说老夫提倡的‘小国寡民’之言,有些小家子气,又是怎么回事?”不待肖逸回答。忽然怒道:“这个你可得说明白,不然老夫可要生气了。”
闻言,肖逸先是一惊,但是见伯阳老祖那佯怒之意甚为明显,不仅不令人惧怕,反而让人更觉亲近。当即内心一热,放胆说道:“弟子对老祖‘小国寡民’返璞归真之思想,并无异议。唯独相悖的是,这一‘小’字。”
伯阳老祖奇道:“这‘小’字为何不妥?”
肖逸道:“世间有大即有小。大、小,乃相对而言。以老祖之言,‘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这‘小’不过是一个小村落罢了。但是以弟子看来,这‘小’应不止于此。对于雍州而言,天脉山亦很小。对于九州而言,雍州亦很小。再对于(下)阴界、幽冥界而言,九州亦很小。或许,对于整个宇宙而言,三界亦很小。”
伯阳老祖闻言,先是吃了一惊,而后笑谑道:“小子口气倒不小。你可知道,九州有多大,三界有多大,竟敢说小?而且,三界之外,是什么地方,谁人又知道?”
肖逸低头赧笑道:“弟子只是打个比方,让老祖见笑了。”
伯阳老祖却笑道:“无妨,年轻人思维开阔,敢想敢说,十分难得。”顿了顿,沉思道:“我已知你意。你是说,小国寡民,不应只是一村一国,而应是囊括天地,以天地为小,成一太平之国。这就是你所说的‘势’?”
肖逸脸上颇有些兴奋,用力点头道:“正是如此。世间万物万事都是相对而论,皆要度势而为。”
伯阳老祖却道:“好小子,野心不小啊。”
肖逸一愣,随即惶恐道:“老祖折煞弟子了。弟子只是论道而已,并无一统天地的野心。弟子惶恐之极。”
伯阳老祖见肖逸是真害了怕,便笑着摆手道:“老夫已是死了万年之人,万事皆已看开。你野心勃勃也罢,统一天地也罢,尽与老夫无干。”
肖逸放下心来,道:“弟子只是希望天下太平,至于谁人来统一天地,也与弟子无干。”他毕竟是以道家道法为基,最终还是回到了道家的无为之中。
伯阳老祖听罢,不禁泯然一笑,道:“万变不离其宗,大道殊途,同一而终。你当谨记。”
肖逸忙道:“多谢老祖指点。”
伯阳老祖又道:“你此番言语,到有些类似杂家之言。但是杂家多是断章取义,哗众取宠,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名义上是贯综百家,其实却是花架子,没什么意义。只盼你能博采众长,集思广益,莫要贪多务杂,最后杂而不精,一无所成。”
肖逸想起杂家之人,顿时诚惶诚恐,暗自提醒自己,决不可堕入杂家之列。
而后,伯阳老祖道:“你既已选择了处世之道,这便上去吧。只是这条道路并非想象中的那般简单,日后若遇到艰难困苦,莫忘初心才好。”
肖逸道:“谨记老祖教诲,弟子拜别了。”又要行大礼,却听伯阳老祖道:“此礼就免了。或许,你我还有相见之日。”说罢,身形突然模糊,眨眼间消失不见,独留下孤零零的突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