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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一个屋里,一个院里,显然都不会对自己说什么,何招娣进厨房里转了一圈出来,吃的东西都没了,只有昨夜剩下的一些贴饼子。吕洞宾离开后,饭菜她来回热了几遍,最后跟铜锤一起吃掉了。
何招娣犹豫片刻,将自己所藏的最后一点钱掏出来,拿在手中恋恋不舍的看了半天。
想了想,将剩下所有的贴饼子用一块干净的布包了,拿着钱往外走。
大门上,铜锤恢复成门首的模样,见她鬼鬼祟祟的出来,压着声音道:“你又要跑路?”
何招娣翻了个白眼:“家里一点吃的都没了,那两位爷,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一回来,打坐的打坐,睡觉的睡觉,我能怎么办?”她冲铜锤晃晃手腕上的招摇链,“你放心吧,有这玩意儿在,我跑到哪里都能被吕洞宾找回来。”
铜锤咧嘴笑:“这东西是神君月离与封十八的定情信物,能把风都拴住的东西,自然厉害。”
何招娣拿出一张贴饼子塞到铜锤嘴巴里:“我去买点菜,顺便去瞧个朋友,吕洞宾要是醒了寻我,你替我知会一声。”
铜锤津津有味的嚼着饼:“早去早回。”
何招娣脆生生地答应了,带着贴饼子,先去集市上买了些果子,又狠狠心,买了半只烧鸡,这才一并拿着东西去了丑奴的修补铺。
修补铺的生意一向冷冷清清,丑奴围着那张早已磨的发亮的牛皮围子,坐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埋头修补着一口破铁锅。他长着一副少年的模样,半张损毁严重的脸藏在暗处,另外半张冲外,何招娣走到门口,只看到他无损的半张侧颜,竟然出奇的好看,脸上虽然蹭了许多污渍,瞧不出原本的肤色,但从领口露出的脖子看,皮肤是常年不见日晒的雪白。他侧脸的轮廓柔和,线条流畅,像被人精心雕琢一样,每一个起伏都是那样的完美,多一点有余,少一点不足。饱满的额头,笔挺的鼻子,圆润的下巴,微微上翘的唇角,无一处不是精致的。
何招娣站在修补铺子的大门外,盯着丑奴的半张脸,竟然看得出神。
丑奴做活的时候,脊背笔挺,头发虽然很乱,但却不脏,发丝乌黑发亮,但显然很久都没有梳理过,散发凌乱的垂下,遮挡他那双不见一丝杂质的眼睛,就像一颗蒙尘的珍珠。
何招娣想,要是丑奴没有毁容,那可真是一个好看的少年啊,真是太可惜了。
这么想着,她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更多添了一份对丑奴的怜惜,进了门,轻咳一声,笑盈盈道:“丑奴,我来看你了。”
丑奴猛地转过头,那半张随时都要骨肉分离,面目全非的脸,猝不及防的转过来,登时将先前的美感破坏殆尽,两边面孔,对比鲜明,一半绝美,一半巨丑,一边荣秀,一边枯朽。何招娣感觉呼吸一窒,脚下的步子顿住,脸上笑容也凝固了。
“对不住,我又吓着你了。”丑奴急忙将脸转过去。
何招娣不知该说些什么,暗恨自己刺伤丑奴,只呐呐道:“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谢谢你上次救了我。”
“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
何招娣将手里拎的东西放到修补台上,忙道:“上次要不是你,我就被那些恶人抓走了。他们人多势大,换做别人,一定不敢多管闲事。”想到第一次相遇的事,心头一暖,不禁微笑道:“算起来,你救过我两次,真是我的贵人。”
丑奴侧眼看她:“什么是贵人?是卖的很贵的人吗?“
何招娣被逗笑了。“你爹娘没教过你?”
丑奴摇头:“丑奴没有爹娘,丑奴只有师父。”
“原来你跟我一样,都是孤儿。”何招娣轻叹,“你师父呢?怎么这里就只有你?”
丑奴垂头不语。
何招娣看了看他,丑奴看样子不超过十七岁,还是个半大小子,这修补铺子破破烂烂,看样子靠着修补旧物做营生,生意也不是很好,他个头不高,身体单薄,隔着薄薄地衣料,骨头架子依稀可见,身上没有二两肉。
“丑奴,你多大了?”他就这样独自生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丑奴茫然地看着那口破铁锅。“这个师父没有告诉过我。”
何招娣意外道:“你不知道自己多大吗?”
丑奴先摇头,后又点点头。
“我今年十九了,你看上去要比我小一些,以后我就做你的姐姐可好?”何招娣伸手在他蓬乱的头顶上揉了揉。
丑奴惊异地仰起脸,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看着何招娣。
何招娣道:“怎么了?”
丑奴指着她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以前师父经常这样做。”
“看来你师父很疼爱你。”
丑奴用力点头:“师父对丑奴最好了!”
他露出孩子一样的笑颜,何招娣这才发觉,丑奴跟同龄人有很大的不同,他的心智就像个五六岁的娃娃,而且完全不懂人情世故。
丑奴不是正常人,身边却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就是这样的丑奴,连续两次帮助过她,比起大部分人,丑奴更加单纯美好。
何招娣从修补铺子里找了一个有些扁的旧铜盆,盛满了水,将丑奴按在水盆前,一点点将他的脸擦干净。她动作轻柔,就像在擦拭一件昂贵的器皿,看着丑奴原本白皙的肤色从污渍下面显露出来,肌肤晶莹剔透,竟如上等的美玉。她又打开他蓬乱的发髻,用自己的梳子沾着水,一点点小心梳理。
丑奴的头发虽然很乱,但却不油腻,每一根发丝都犹如顺滑的丝绸,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挡脸颊,少年竟有一种雌雄莫辩的妖异之美。
“丑奴、你真好看!”何招娣由衷说道。
丑奴低下头,看着铜盆里倒映的自己,缓缓抬起手,摸了摸那半张毁掉的脸。“丑奴不好看,丑奴的脸会吓到人的。”
何招娣停下来,按住他肩膀,手下骨头硌人。“心美比脸美更重要,在我心里,丑奴就是最好看的。”
何招娣给他重新束了发髻,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单看长相,丑奴还真是少有的好模样。
似乎是因为清爽了,丑奴心情很好,他站起来对何招娣道:“上次你说以后会来,我昨日得了好东西,就等着送给你。”
“给我?”何招娣受宠若惊,“是什么?”
丑奴笑了笑,抛下何招娣就往铺子后面跑。何招娣好笑的跟过去,这铺子后面还有一个小院,院里两间房,都破旧不堪,其中耳房简直就是个窝棚,堆满了破铜烂铁的杂物。
丑奴兴冲冲往耳房里去,何招娣闲来无事四下打量,这屋子院子到处年久失修,一侧的墙头都快要坍塌了,地上几块碎砖,唯独中间的屋子,看上去是被精心修护过,房顶上的瓦片虽旧,但都健全,门窗也是比较新的。何招娣好奇的走过去,大门上了锁,门板上有缝,她趴着门缝朝里看。
屋子里面很暗,但里面收拾的很整洁,靠墙处有个床,床边上似乎坐着一个人!
何招娣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凝神看过去。
确实是个人,身量挺高,身形清瘦,穿一件白袍,脊背挺的笔直,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上。
一个人坐在被锁上门的屋子里,不动,也不发出声响,怎么看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你在干什么!谁让你靠近那里的!”
身后传来丑奴暴怒的声音,何招娣连忙转过身,正要解释,只见丑奴怒冲冲的将手里东西朝她砸来。
何招娣躲避不及,被一个生鸡蛋砸中,蛋壳碎裂,蛋清蛋黄流了她一头一脸。
“丑奴”
丑奴就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双手紧握成拳,浑身充满了危险的气息,此刻的他,宛如一头兽,一步步朝何招娣逼过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丑奴连声音都变了,阴沉沉的,“你从哪里来?”
何招娣有些莫名。“我是何招娣啊,丑奴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吗?”
“你骗我!”丑奴嘶吼一声,“你们都是骗子!”
“你们?丑奴,你到底在说什么?”
丑奴操起一根棍棒,威胁何招娣,“不许靠近那里!”
何招娣慌忙从房门前离开,被丑奴用棍棒对着,不住的往后退着。
“骗子!都是骗子!师父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丑奴挥舞着棍棒就朝何招娣打过去,“不许靠近那里!谁也不许靠近那里!都不是好东西!都不是好东西!”
何招娣身上挨了一棍,痛的直抽气。丑奴不是正常人,不知道他是不是突然犯了什么病。何招娣多说无益,只能看着丑奴面容可怖,突然疯癫起来,像守护自己巢穴一样,拼命将她往外赶。
那上锁的屋子,还有那屋子里端坐的人,让丑奴完全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