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十二坊主。”其厌笑脸相迎,“能碰见您也是稀罕。”
“厌公子不必客气,我是特意出来找你们的,不稀罕。”一个成年男子发出比缘何还稚嫩的声音,恐怕就其厌能面不改色地同人家攀谈。
“谁杀了十三?”那男子视线扫过众人,“站出来给本坊主看看。”
他说话难辨喜怒,看其厌的态度又分不出是敌是友,所以芫芜和陵游双双选择静默。
“十二坊主对这个感兴趣?”其厌应声道。
“谁杀了他,为什么不站出来?”对方不理其厌,并且语气中已经有些急躁。
这又是因为什么招惹了一个疯子过来?芫芜静立不动,两个眉头不由自主地向中间聚拢。
“是你?”疯子的视线忽然聚集到她身上,正常的笑容放在他脸上只让人觉得诡异,“是你!是你杀了他对不对?”
“哎……”其厌正欲说话,那人身形一闪已经来到芫芜面前。
“做什么?”他把手伸向芫芜,被陵游拦住。
“你又是谁?”男子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尽,双目便布满凶光,“也来管本坊主的闲事?”
他伸出另一只手攻向陵游,上邪紧随其后被芫芜用拇指推出剑鞘。
浊息、剑光、翻飞的灰袍,瞬间的交织让人眼花凌乱,随即又干净利落地各自退开。
“别打别打呀!”其厌深怕他们在这个关头被缠住,也不知从哪儿借来的胆子让他居然敢立身于双方之间,“有话好好说,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哈哈哈……”其厌话落,对方忽然收掌,又大声笑起来。
“果真是个疯子。”芫芜低声道。
“不打了,不打了。”疯子收住笑,看着芫芜道:“你帮本坊主杀了十三,是好人,本坊主不打你。”
在这个鬼地方被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称作“好人”,芫芜第一反应是感觉一股阴风从领口钻入,凉得她一个激灵。
“好人姑娘。”那疯子又道:“本坊主要奖励你,你想要什么,大可说出来。”
“不必。”见对方暂时是没有发疯的迹象了,芫芜将上邪收回鞘中。
“不领情呀。不领情吗?”前一句话尚且和颜悦色,重复第二句的时候就忽然变了一种颜色,芫芜暗恨自己收剑收早了。
“领情领情领情!”
眼见那人隐在斗篷里的手臂要抬起,听到其厌连声呼喊又缓缓落下。
“你想要什么?”
疯子再次对着自己笑,芫芜:“……”
“十二坊主。”其厌连忙接话,“芫芜……啊不,是好人姑娘还没想起来要什么奖赏,等她想起来我们再去找您讨要。”
“哦,原来是这样。”那疯子自言自语了一句,灰色的斗篷来回鼓动,看上去像是在身上翻找什么。
芫芜正欲问其厌怎么能尽快摆脱这个疯子,便觉一道风迎面而来。她伸手抓住飞向自己的东西,见是一块碎刃,断口处都被人打磨光滑了,不知是来自断刀还是断剑。
“今日出门急,身上没带什么东西。”疯子道:“找来找去只摸到了这块随身把玩的小玩意儿,便给你做信物吧。本坊主记性不好,你下回去找我要东西的时候记得戴上它,看见它本坊主就能想起你了。”
未等芫芜开口,灰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随即便见其厌原本挺直的背瞬间塌耸下来,以手拍胸连呼好险。他转向芫芜和陵游,却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可算是把那位给送走了,看来今日的运气比昨日要好一些。”
“阿姐这是什么?”缘何从二人身后钻出来,看着被芫芜拿在手中的碎刃问道。
芫芜没说话,直接把东西递向他。可是却没有送到缘何手里,而是中途被其厌抢了去。
“芫芜美人别小看这东西,说不定之后能用得着。”他把碎刃拿在手中来回翻转打量,“刚才那位坊主虽说有些喜怒无常,但言出必行这一条可是赌坊皆知的。”
“你还想拿它去换奖赏?”芫芜不可能有好气儿。还“有些”喜怒无常,她觉得说他疯子都是小材大用了!
“奖赏不奖赏的,拿着它总不会有坏处。”其厌十分不作假地把碎刃装进自己的口袋,“芫芜美人你别看我叫他十二坊主,要不是记性不太好打架的时候总吃亏,那只狐狸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先去破穹楼吧。”陵游道。
“怎么,你们已经决定了吗?”其厌问道。
“恩。”陵游点头。
芫芜却还是没有反应。
“其实,芫芜美人如今的修为已经不俗。”其厌斟酌着说道:“就算先放下修炼……”
“不行。”陵游语气并不重,看着其厌道:“带路吧。”
随后他又牵起芫芜的手:“阿芫,尽快过去吧。”
“……”芫芜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好。”
……
内城的繁华越往里走才能越深入地体会,和破穹楼相比,之前那些白玉地板和照路明珠又算得了什么?
“芫芜美人和恩公你们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其厌说完先一步离开了,留芫芜等三人站在广场一角。
芫芜本来以为赌坊是一座规模巨大的地下宫殿,但是当看见破穹楼的规模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座地宫远比她想象中的深。
内城中心是一片巨大的广场,破穹楼则处于广场的中心。整栋楼高三层,由低到面积模逐渐缩小,呈小山状。即使是最高一层,目测其规模也绝对不会亚于无启国主君半落所居住的宫殿。
整栋楼光芒四射,以至于一楼以上已经满布浊息,却还能清晰地看见楼体的形状和细节。至于他们所处的广场,则完全被笼罩在破穹楼的光辉下。
总而言之,怎一个“奢靡”得以形容?
“阿姐,这里好像广陵呀。”缘何出声道。
他说的自然不是破穹楼,而是广场之上不断来往的“行人”。
进到内城之后,见到的奇形怪状的生灵反而越来越少。而此时再看前方的过客,每一个都姿态悠闲、衣袂飘飘。
无怪缘何发出这样的感叹,赶上广陵城一年当中最热闹的灯会,和眼前的场景确实有七八分相像。
“芫芜美人,恩公。”其厌很快回来,还带来了素衣清颜的九姑娘,“咱们现在就进去吧。我方才打听过了,目前来的还没有什么厉害人物。”
芫芜和陵游分别与白衣女子点头示意,然后跟着其厌抬步前行。
“白衣姐姐。”缘何又发挥了自来熟的本领,小跑到了白衣女子身边。
“何事?”后者低头应答,语气颇为温和。
“这栋楼是用什么建成的,为什么会发光?”缘何问道。
“小恩公,你有什么疑问,为什么不来问我?”其厌接话道:“在下可以替你解答呀。”
“你又不住在这里。”缘何的说法十分在理。
“我不住在这里,不代表我不能为你作答呀。”其厌尽显他“无所不知”的一面,指着破穹楼道:“建造此楼用的并非普通的砖石,而是鬼界特有的晶石。这种晶石也分品质好坏,但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和夜明珠一样自带光源。”
“说到这里就要牵扯到一些鬼界的特点了,”他解答的十分尽职尽责,“鬼界无光,普通子民照明多用会发光的花草,而像这样的晶石则要贵重一些,多为贵族取用。”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缘何听完下意识地追问。
其厌似是楞了一下,然后道:“因为我博闻强记、无所不知呀。”
缘何被他的厚脸皮晃得翻了一个白眼,二人一路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七坊主!”走到大门前的时候,原本空空如也的大门两侧忽然出现两个人面马身的生灵,背生双翼,但被铁链束着。若仔细看他们的面相,乃是一男一女,且长相颇为精致。
白衣女子挥了挥手,二者的身影又双双隐退。
“谁来摘?”她抬手指向上方,看着芫芜和陵游问道。
二人疑惑地看过去,见将近一丈高的门檐正中挂着一串血红的铃铛。
“破穹楼的规矩。”其厌在一旁解释道:“入楼前摘下此铃铛者,视为破穹者。”
陵游跃身而上,捏住铃铛的挂绳,将其取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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