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夏琬还是第一次出任务,跟着一众师兄师姐,心里又紧张又兴奋。
这次任务很简单,金陵城内出现了几个可疑人物,据内应汇报,很可能是朝廷安排调查金陵驻防间谍的特派员。
她们的任务,就是将这几个人的具体行踪汇报上去。
不需要动手刺杀,只要确保这几个人在视线内即可,所以相对来说危险性不大。
那一年夏琬刚刚十八岁,教内也没给她安排任何的工作,说白了就是让这个大小姐下基层镀金,回去后就有名义安排了。
不仅没让她去跟踪,还专门安排了两个人贴身保护,所以与其说是来执行任务,不如说是来游玩。
金陵城内,秦淮河畔,她遇到了他。
那个男人好奇怪啊,在这个时代,居然穿着一袭汉服,摇着小船在江上钓鱼。
白衣、木舟、斗笠、面具,和江对岸林立的高楼大厦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情此景,夏琬芳心萌动,悄悄问旁边的师姐“那男的是傻逼么?”
师姐揉了揉耳朵,无语的看着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师妹。
你还能大点声么?这一嗓子都特么用上真气了,生怕那个傻逼听不见?
果然,傻逼听见了,他也不生气,慢条斯理的收起鱼竿,划着小船靠近岸边“姑娘此言差矣,此乃我华夏传统服饰,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姑娘别走啊,姑娘――”
夏琬可不想跟神经病废话,见他靠近,一拉身边的两个小姐姐,转身钻进了人群之中。
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偶遇,夏琬也没放在心上,一个有趣的路人而已,擦肩而过,再也不会遇到了。
逛了一天街,下午回到入住的酒店,在门口,夏琬又遇到了那个怪人。
还是一袭白色汉服,还是那个遮挡了半张脸的银色面具,他静静的坐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看见夏琬出现,男人微微一笑“夏琬小姐,金陵城怎么样啊。”
夏琬皱起眉头,陪伴在一旁负责保护安全的两个师姐已经取出了武器指向男人“你是谁?你跟踪我们?”
男人站起身来,弹开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我只是想跟夏琬小姐解释一下,这件衣服叫汉服,乃是我华夏王朝传统服饰,并非小姐口中的奇装异服,我身上这一件是汉明帝时期的直裾袍,如果按照传统的穿衣方法,应该佩戴冕帽――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您知道,华夏文明传承数万年,如果咱们自己都不认得不认可,又怎么能让外国人信服呢。”
说完这番话,面具男便径直朝着门外走去,与夏琬几个人擦肩而过时,居然还会心的笑了下,仿佛丝毫没把那两个拿着匕首的女人放在心上。
“哦对了,你们的任务失败了,趁着朝廷还没关注到你们,赶紧撤离金陵吧。”
这句话让两个师姐更紧张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手中匕首朝着男人刺了过去。
那个男人虽然背对着几人,却仿佛后面长了眼睛,在匕首堪堪扎中的时候,他不紧不慢的向前迈了一步,只是这一步的距离,就让攻击的力道到达了临界值,匕首停在了白衣外面一指的地方。
“我没有恶意,不然的话就不会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了。”
男子转身笑了笑,继续朝着外面走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刚刚的到的消息让夏琬有些迟疑,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几个人还真的赶紧撤了。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记住,这件衣服是什么就行。”
“嗯?”
“你不会忘了吧。”白衣男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指着自己说道“这叫汉服,具体的名字是直裾袍,年代是汉朝汉明帝时期,记住了么?”
“哦。”夏琬有些懵,这人是不是有病。
“记住就好,我走了。”白衣男说完,就径直走出了酒店大堂,留下后面三个女人和一群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小琬,陈舵主他们的电话打不通,很可能真的出事了。”
等白衣男走后,师姐给这次任务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结果对方不在服务区。
“那怎么办啊?”夏琬有些慌。
“这样,你和刘云先离开,到安全点等我,我留下等待消息,如果……如果三天我还没到,那就证明任务失败了。”
“这……”夏琬有些不忍,如果那个神经病说的是真的,那陈舵主几个人肯定已经被朝廷抓住了,这时候还留在金陵,危险是极大的。
“别犹豫了。”师姐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然咱们一个都走不掉,按我说的做。”
事已至此,夏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和另一个叫刘云的师姐匆匆离开。
圣教纪律严明,如果没确定执行任务人员失败,而接应人员擅自逃离,是要遭受到严厉的惩罚,即便夏琬身份特殊也不能幸免,师姐这样做一是为了搏一下,二也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拖累夏琬。
离开酒店两个人打了辆车,便朝着城外的安全点驶去,安全点是圣教内应的驻地,内应平生就是个普通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内应,只有当任务启动时,执行任务的教徒才会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唤醒内应的记忆,所以理论上来说这种安全点极为可靠。
像这种安全点,圣教自成立以来埋下了数百个,有的人从少年便被培养,直到死亡都没有接到任务而唤醒记忆,所以朝廷虽然知道有这么一群普通人是奸细,却完全没办法应对。
出租车驶离繁华的市中心,车窗外的景象渐渐荒凉了起来。安全点设立在金陵城外的一个村子,内应原本是个普通的农民,从小便生活在这个村子里,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而他本人也从一个少年变成了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已经四十多岁的内应结了婚,但是妻子早逝,也没留下孩子,所以一个人过日子。
在挑选安全点的时候,陈舵主便确定了这个人,他的身份完全没问题,也不会被人关注,只要几个人进去时注意点,别被村民发现就行。
夏琬两个人坐在后排,内心都十分紧张。
作为圣教的一员,虽然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不过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
陈舵主怎么会失败,那个白衣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那里,他有是怎么确定我身份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个问题不断的在夏琬心头升起,但以她的阅历根本不可能想清楚。
车子出了金陵,在刘云的指挥下,七拐八拐的到达了安全点所在的村子附近,距离目的地还有大概一公里,刘云让车停了下来,付了钱后便拉着夏琬下了车。
目送出租车离开,在确定四周安全没人跟踪后,刘云从储物装备里取出两件白色的斗篷,给夏琬和自己披上。
两人穿上斗篷后,原本白色的布料上突兀的闪现出了一连串的蓝色光点,光点一闪即逝,随后原本站立的两个人突然消失不见了。
十多分钟后,村庄内某个农户家的大门悄悄打开了一道缝,随即缝隙闭合,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紧接着,院子里出现了两个女人。
房间内的男人敏锐的察觉到外面有异常,迅速藏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地洞里,随后房门打开,夏琬和刘云走了进来。
“出来吧,是我们。”刘云坐在窗边,拿出手机不停的打着电话。
她要把今天发生的情况汇报到指挥中心,让指挥中心协助调查陈舵主那边的情况,同时还要部署接下来的计划,一旦城里的人真的失陷,那九成是自尽了,可如果有人怕死,被朝廷活捉到,那就要安排死士去将这几个人暗杀。
圣教的秘密极多,像她们这种基层教徒基本不可能接触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然而即便如此,圣教也不允许有任何人泄露教内的消息。
这个安全点的主人姓马,四十多岁,平时是个老实巴交的村民,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是让朝廷都极为头疼的圣教内应,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一周之前,陈舵主突然出现在这间房子里,还没等老马喊出声便被轻易制服,随即陈舵主将一根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片刻后老马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原本有些佝偻的身体挺直起来,眼神中也充满了坚毅。
“我叫马兴涛,我是圣教弟子,我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圣教崛起付出生命。”
这种方法是圣教早期的一种洗脑术,被洗脑的人会无条件的听从更高层次的指挥,后来因为这种术法引起过几次暴乱,所以便被废除了,改为用来设立安全点。
马兴涛十三岁的时候被圣教选中,施展术法将他变为了内应,随即又封存了这段记忆,以普通人的身份过了三十多年,所以他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人会联想到他另一层身份,而这种内应在启用后,都会被解决掉,像马兴涛这样的光棍还好,其他那些有家室的人,在觉醒后第一件事便是亲手杀掉自己的父母妻儿,以显示忠诚。
刘云在那打电话,马兴涛便呆呆的伫立在一侧,他没有学过术法和武艺,也听不懂这个女人在说什么,他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然后等待圣教的安排即可。
夏琬显得无聊,便坐在床头像窗外看去,心里想着那些想不明白的问题。
想着想着便走了神,恍惚间看见院墙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去,发现什么都没有。
就在夏琬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师姐这件事的时候,房门被人狠狠的踹开了。
“里面的人不要动,猎魔者金陵分部,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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