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湖畔,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太央府的府兵便将此处封锁。
湖面上泛起阵阵寒意,如白昼般明亮的灯火,映照着花舫畔的湖水,水纹荡漾开来,一次又一次推搡着灯火映照下的那具浮尸。
“这是出什么事了?”
离得湖边较近的商户们,也自然被惊动了,李掌柜等人聚在一起,往花舫那处张望。
回到手工街不久的钟也跟了过来。
他看着花舫处重重的官兵,眼神有些凝重。
不由得,视线游移到了对岸,昨晚的经历竟突兀地浮上心头,那双黑暗之中闪着诡异绿光的眼睛,此刻想起来,依旧令他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钟?”
苏琴琴在一旁拍了拍他,钟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苏琴琴。
“你怎么了?”
钟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没啥,苏姐姐。”
一旁,吴卿徽缓缓走了过来,道
“奇怪了,这里这么多太央府的官兵,大街上刚刚也来了好多官兵,今晚这是怎么了?”
苏琴琴柳眉一紧,问道
“大街上也来了官兵?”
吴卿徽点零头,略有些气恼地道
“那帮人穿的甲胄跟早上来我店里的那两个人一样,还个个凶神恶煞,真是晦气。”
苏琴琴惊道
“又是禁军,这怕是出了什么要翻的大事了。”
李掌柜也是心神不宁
“这几日城里的巡逻越来越频繁了,现在居然都惊动禁军了,那禁军平日里不都专职守护宫闱吗。”
苏琴琴道
“怕是那翻的大事就是宫里的事情。”
众人闻言,都是惊骇不已,难以置信,这戒备森严的宫闱里,能出什么事情。
“你们快看!”
柳掌柜突然指着对岸。
众人俱是望向对岸,却见湖对岸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举着火把,极速地沿着湖畔前进,在暗夜里如同一条火龙蜿蜒而出。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又望向对岸的远处,那里是皇宫的一座偏门,那火龙向后延伸,竟然是从那宫门里出来的。
宫里真出大事了!
此刻不管是钟,还是那些掌柜们,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因为圣人与帝后被劫的消息属实过于骇人,所以自打圣人失踪开始,宫里便封锁了一切消息,城里的百姓对此事一无所知。
可这样的消息不可能瞒得过江湖人,圣人被劫的消息早已传遍下,帝后被劫的消息想必要不了几,也就举世皆知了。
于是便造成了如今这样的怪象,比起其他州城,就住在太央城里的百姓,反倒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可即便如此,这么大规模的全城盘查,禁军罕见地出了宫闱,任凭谁都能猜到,这宫里必然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卿徽,你那酒算过账了吗?”
此时,苏琴琴突然问起了吴卿徽那车酒的事情。
众人皆是看向二人,李掌柜满脸疑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旁,柳掌柜解释道
“卿徽那不是来了桩大生意,结果她今早上好不容易借来的酒,被人偷了,如今正想着怎么赔偿的事情呢。”
李掌柜担忧道
“要赔多少钱。”
吴卿徽眉头紧锁,默默道
“我刚刚算了一下,我酒庄的酒,照市价是一两银子一坛,一车三十坛,十二车三百六十坛,三百六十两,双倍赔偿就是七百二十两。”
李掌柜倒抽一口冷气
“七百二十两!就是我那铺子也就不到二百两啊,这哪赔得起!”
柳掌柜道
“早知如此,你早上就不该收那定金。”
苏琴琴摇了摇头
“契约早就签好了,不然你以为卿徽为何还没收到定金便要四处筹酒,若是不收定金,恐怕那张先生更加怀疑。”
接着,她又看向吴卿徽
“卿徽,你有什么打算。”
一旁的钟默默地从腰间拿出一个钱袋子,塞到吴卿徽的手里。
“你这是干什么,钟。”
吴卿徽一愣,随即将钱袋子又送了回去。
“吴姐姐,这是我攒的工钱,一共是十两,今日给常笙买了陆氏的笼包花了半两,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有的好。”
钟将钱又一次递给了吴卿徽,感动的吴卿徽眼眶都湿润了起来,但她坚决不要这个银子,两人互相推让。
一旁的柳掌柜和李掌柜也开始盘算着给吴卿徽筹钱的事情。
却在此刻,苏琴琴一把抢走那袋子钱,递还给钟,道
“我有办法,这钱钟你就自己收着吧。”
众人疑惑看向苏琴琴,不知道她要如何筹到这笔钱。
可苏琴琴却是面色阴沉,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此刻,她终于明白近几日这些怪事发生的因由了。
“图穷匕见,做了这么多事,绕了这么多弯子,不就是想要那张纸嘛,我倒要看看,你们要这张纸,究竟要做什么。”
远处,太央府主裴韦站在岸边,望着湖面上静静漂浮的溪束思,面上不露一丝痕迹。
没过多久,太央府的府兵,便将那溪束思的尸身捞了上来。
仵作模样的老者在花舫之上等候多时。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那仵作下了船,走到裴韦身旁。
裴韦微微瞥了他一眼,神色荫翳,冷冷道
“如何。”
老仵作低声道
“大人,这人甚是蹊跷。”
裴韦闻言,缓缓转过头来,语气越发冰冷
“如何蹊跷。”
老仵作身子有些哆嗦,声音也微微颤抖
“他没死。”
裴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盯得老仵作心里实在发毛,事实上,便是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嘴里的话。
不敢等裴韦发狠,他自然知道这位眼前被帝都人称作阴官的男人,一旦发起狠来有多可怕,慌忙解释道
“一个人先是中了毒七窍流血,然后一头栽倒到这冰冷的湖里这么许久,本该是死透了,可从种种体征看来,他竟还是活着。”
裴韦冷哼一声
“具体。”
老仵作道
“那溪大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却七窍流血,捞上来的时候,口鼻之中有水,落水时大概还没死透,我从他口中的水里,轻易便查出了毒性,虽还不知是什么毒,但绝对是罕见的剧毒。”
裴韦道
“既是罕见剧毒,他哪有不死之理。”
老仵作道
“怪就怪在这里,他刚捞上来的时候,通体冰凉,脉搏消失,显是死透了,可不知为什么,等我看完他的周身,本想给他开膛验尸,可……”
裴韦道
“可是什么?”
老仵作道
“可我却摸到了他腹部竟有体温。”
裴韦斜睨他
“这怎么可能。”
老仵作继续道
“我本来也不信,可为了以防万一,我又查了一下他的脉搏,诡异的是,他居然有了些许脉搏,而且,越来越强烈,最后,竟感觉像是跟正常人一般无二,体温也已经跟常人无异,可更离奇的是,他依然没有呼吸,也没有听到心跳声。”
不光是裴韦,周围的官兵也都听得愣神,众人诧异地看着老仵作,感觉像是方夜谭。
老仵作叹了口气,缓缓道
“别你们,我到现在也是没有想通这是什么情况。”
却在这时,花舫内却传来一阵官兵歇斯底里的惨剑
“啊!”
裴韦原本阴厉的神色忽而一惊
“什么情况!”
但听了仵作的话,他自己心里也有一些打鼓,却不敢表现出来,他冷声向周围的官兵发号施令
“你们,进去看看!”
那些官兵果真是训练有素,即便脑子里还回荡着刚刚老仵作的话,听到命令,依旧毫不犹豫地列队冲进花舫。
可还没等他们进去
“嘭!”
一具身体被高高地从花舫的船舱里扔了出来,甩进了湖里。
周围的百姓见到此景,更是一惊。
正要登船的官兵们顿时也愣在了原地。
“轰!”
下一刻,爆裂的冲击直接冲破了船舱的门,断木在空中横飞。
众人心里越发冰冷。
片刻后,本已死去的溪束思竟然活生生地走了出来!
却见他七窍处依旧有鲜血的痕迹,可此时的他却如同正常人一般,行动自如,只是表情有些冷漠。
裴韦面色大惊,此时发生的一切,当真是让他始料未及,原本一桩普通的凶杀案,到了此刻,竟是涉及到了鬼神!
“难道是兵人?”
裴韦看着那与常人无二的溪束思,大惊之后,逐渐冷静了下来,三年前,剑神之战后,黑色蛊虫的事情也变得下皆知,裴韦此刻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些用黑色蛊虫炼制而成的兵人。
可老仵作却摇了摇头,道
“不可能,那兵人我也听过,您看他那眼睛,根本不像是被蛊虫控制之后,那种枯黄如朽木一般的眼珠。”
裴韦闻言,看向溪束思的眼睛,此刻的溪束思极为妖异,双眸之中,竟然发出镰淡的绿色光芒,骇人至极。
“这是什么鬼东西!”
裴韦怒道,着,脚步却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而下一刻,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溪束思竟然话了
“裴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裴韦眼神犹疑,面上阴晴不定,但下一刻,他却又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溪大人,下官听您出事了,特带人来救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