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义顿了一顿,饶有深意地走到最后那名十五六岁的瓜子脸少女身旁,刀尖抵在她雪白如玉的脖子上,沉声道:
“算你们这些李家余孽祖上积德,运气还没糟糕透顶,今晚遇到的是我张崇义,我想着上有好生之德,今暂且放你们一条生路。
从今晚开始,皇城乃至永安城都由本将军接管,李家的妻妾子女赶紧去收拾东西,连夜给我滚出皇宫,从此改名换姓,了此余生。
切记,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离开皇宫后给我好好做人,不要想着死灰复燃搞复辟。
要是被我知道谁还想复活李家王朝,到时候这把刀就不是轻轻松松拍在你们脸上,而是会砍掉你们的脑袋,挂在城头上示众。
听好了,凡是李家的家眷,今晚搬出皇宫。
其余的太监宫女,不愿意留在皇宫的,也可以自行离开,皇城大门的守军绝对不会阻拦你们。
太监宫女若是没有去处的,想要继续在皇宫里讨生活,也可以留下。去留自便,本将军绝不干涉,你们要认真考虑。”
完,张崇义从太监宫女人群中缓步走出,徐徐走到丹陛最底层一阶白玉石梯旁,收起雁翎刀,缓缓坐下,左手按刀,右手平放在膝盖上。
几百名太监宫女相互看了看,不时偷偷瞟一眼那十几个身份存疑的男女,思忖许久后,陆陆续续有人声道:
“回大将军的话,奴婢自在皇宫长大,在外面无亲无故,奴婢愿意留在皇宫继续效力。”
这些太监宫女这些年都从不同渠道听过“张家长、李家短、张家子坐永安”的谶语,认定张崇义是受命于来永安城当皇帝的真命子,因此大多太监宫女都愿意留在皇宫。
只有不到一百人犹豫不决,既不表态留下,也不敢离开。
张崇义冷冷地瞅着他们,道:“不愿意留下的,现在就可以滚蛋了。
我不管你们是真的太监宫女,还是李家的妻妾子女,要走的话,现在就去后宫收拾好你们的行李,亮前必须走,否则我就将你们就地斩立决。
不要以为换上太监宫女的服饰就可以鱼目混珠,你们自己照照镜子,就你们那些养尊处优的脸蛋,一套服饰遮得住吗?
本将军若是想把你们揪出来,有一万种方法。”
张崇义吩咐姜无媚把他们带回后宫,分派太监宫女拾掇各处宫殿,继续搜索还在东躲西藏的太监宫女和皇亲国戚,向他们转述张崇义既往不咎的宽大政策。
太监宫女徐徐离开后,向烈带着大队骑兵巡视完整座皇宫,搜出养维清留下的守城床弩数十架,滚木擂石数十车,刀枪弓弩箭矢不计其数,另有粮草数万石。
养维清的兵马匆忙撤走时,只携带了一些金银财宝、轻便刀剑弓弩,更多的重型器械和粮草全都原封不动,甚至来不及破坏焚毁。
张崇义心中稍定,多一把床弩就多一分守城的把握。
又派张居贤加紧招抚培训那两千新招募的城卫军残兵,向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毕竟还指望着这些地头蛇明帮忙去各城招兵买马呢。
他们原是戍守京城四门的城卫军,可以是资深的地头蛇,只要能够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效力,后续诸般事情相对而言就会容易推进。
经过短暂的沟通交流,张崇义发现这些残存的城卫军真乃乱兵中的一股清流,他们大都是良未泯、心地淳朴的老实人。
中元大乱时,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上级将领裹挟着参与叛乱,后来渐渐认识到叛军的所作所为形同匪寇,立即悬崖勒马,三五成群地脱离了大部队。
其他叛军都在趁火打劫,大肆抢夺金银财宝、奸淫妇女,满足一己之私欲。
他们却跟老百姓一样东躲西藏,或是藏身于无饶府邸,或是躲在偏僻的暗巷中,惶惶不可终日。
有些侠肝义胆的将士甚至挺身而出,救助一些贤臣良将和无辜百姓。
他们是听到幽州镇北大将军张崇义率军进城的消息后,想着张崇义所部乃是仁义之师,多年来与民秋毫无犯,永安城或许来了大救星,才敢现身投靠。
张崇义大喜过望,知道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好兵,连夜将他们整编成营,从中提拔了一个步兵校尉为将军,全权统辖两千新兵。
此人原是南阳人氏,姓方名全中,二十六岁,生的浓眉大眼,腰圆膀阔,善使一把青龙刀,双臂极有力气,内力修为不俗,兵法谋略非同一般,早年曾当过城卫军大统领戚北山的亲兵统领。
因不忿于戚北山长期沉湎酒色,在军中任人唯亲打压异己,肆无忌惮的倒卖军资,多次犯颜直谏,激怒了戚北山,被贬为步兵校尉。
当夜张崇义及所有将领忙于整饬外城内城防务,到处搜索器械粮草,收拢城中零散的乱兵,彻夜未眠。
次日拂晓,晨曦初上,张崇义刚要带人去北城招兵,镇守南门的尚修竹派人送来了一个石破惊的消息。
南边发现了荆州的先头部队。
几乎同一时间,戍守西门的骑将军张坚派人来报,西边陆陆续续出现了益州的先头部队。
廉斩大军及郁雄飞大军不约而同地赶到了城外。
吓得张崇义差点掉下马背,与张居贤面面相觑。
这一步真是险之又险,昨他们前脚进城,今荆州益州兵马的后脚就如影随形而来。
一日之隔,遥地远。
张崇义吩咐方全中赶紧带着两千步兵分散到各个街道去招兵,能招多少是多少。
他让将士们对外宣称,只要帮助张崇义守住了永安城,大家都能好好活下去,若让荆州兵益州兵破城而入,永安城将会生灵涂炭,鸡犬不留。
方全中听敌军兵临城下,匆匆忙忙带兵离去。
张崇义携着张居贤张擒虎寇登和众多亲兵穿过朱雀大街,来到尚修竹戍守的南门,尚修竹在城楼下迎候。
张崇义下马登楼察看敌情。
数里之外,隐约可见若干随风飘摇的荆州廉字旗,或许是行色匆匆,旗帜极为混乱,毫无章法可言。
若是四方城门未曾用巨石檑木封闭,此时派遣一支精骑出城掩杀,定能一举击溃这支立脚未稳的先锋部队。
堵死城门向来是把双刃剑,为兵家之大忌,张崇义此次兵行险着,着实是迫于无奈。
敌军太多,己方太弱,以区区七千骑兵防御京城四门,在方圆长达四十里的城池上处处设防,处处都是漏洞,不堵城门就是死路一条,堵了城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