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寒风飕飕,却穿不透那篝火掩映下的节日气氛,欢歌笑语中一片热情洋溢,令人感受到发自内心的祥和与安宁。
邢稚莺正屈腿盘坐,怀中还抱着白乎乎的一团物事,细看原来是一只小羊羔。
皇甫鹰扬坐在邢稚莺对面,抱着酒坛咕嘟咕嘟的饮了几口,随后朗然一笑道:“怎么样小莺儿,这下放心了吧?”
邢稚莺脸上红晕隐现,垂首嗯声道:“多谢……你啦。”
皇甫鹰扬笑意不减的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我跟常老哥交情匪浅,谅他也不好拂我的面子。即便还是不肯亲自帮你的忙,但总算答应明天便启程回去报信了。”
邢稚莺点头道:“尽人事、听天命,相信义兄和余姐姐洪福齐天,不会出什么意外。你这次帮忙的事,我将来也会告诉他们,让他们感激你的恩德。”
皇甫鹰扬摆摆手道:“感激大可不必,我又不是那种市恩贾义之辈,只是小莺儿怎么不叫我‘世叔’了?”
邢稚莺不禁莞尔,当下眨眨眼道:“那是晚辈失礼了,世叔此次大力相助,晚辈若有机会,一定全心全意报答。”
皇甫鹰扬看着邢稚莺那巧笑倩兮的娇俏模样,心中只觉又是甜蜜又是怅然,扭过头去咳声道:“算了,明天再开始叫也不迟,现在你总该告诉我这小羊羔是哪儿来的吧?”
邢稚莺脸上一红,颇见碍口的道:“这是先前桑吉玛尔姐姐送我的礼物,她说听你说我最爱吃羊羔肉,所以特意找来一只送给我。”
皇甫鹰扬一挑大拇指,俨然赞许的道:“不愧是本巨侠的侄女,果然善解人意。那咱们还等什么,今天便让你这毛丫头见识本巨侠烤羊肉的手艺。”
他说罢便要来捉那小羊羔,邢稚莺却微一缩身,嗫嚅着道:“你先别,我又没说要吃它。”
皇甫鹰扬先是一怔,随即恍然道:“对了,我记得你说是喜欢吃炖的,那也没关系,我去借口锅子来,你在这儿乖乖等着啊。”
邢稚莺见皇甫鹰扬便要起身,连忙阻止道:“你慢着,不管是烤的还是炖的,我都不吃了,以后也不再吃了。”
皇甫鹰扬大出意料,满脸狐疑的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以后也不再吃了,这口味能说变就变吗?”
邢稚莺低下头去,一边抚摸着那小羊羔的头顶,一边软声道:“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活的,人家桑吉玛尔姐姐也说他们最忌讳屠杀幼崽,总之……总之我是不再吃了。”
语声温柔低徊,还夹着那小羊羔的几声咩咩轻叫。皇甫鹰扬见状又是好笑又是感慨,无奈摸着下巴道:“原来是小莺儿良心发现、爱心泛滥了,不过你也别太过较真,弱肉强食本来便是自然之理嘛。”
邢稚莺撇撇嘴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吃了,况且我也不饿。”
皇甫鹰扬失笑道:“这话我倒相信,这一晚上你吃了小一斤牛肉干,又喝了五六盏酥油茶,这么胡吃海塞,难怪能长这么高呢。”
邢稚莺俏脸飞红,却是无词以对。皇甫鹰扬又瞥了她怀中的小羊羔一眼,咂咂嘴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侄女的一番美意,你平白辜负总是不好,我看还是吃了算了。”
邢稚莺大不以为然,秀眉一蹙道:“你这人怎么连半点同情心都没有,我说不吃便不吃,绝对不会再吃,你要饿了的话,自己找别的吃去。”
皇甫鹰扬气笑不得,忍不住翻翻白眼道:“好家伙,你这习惯吃人家的是小菩萨,我倒成了没有半点同情心的大恶人,这不是颠倒黑白吗?”
邢稚莺登时噎住,半晌方嗫嚅着道:“我已经决心改了,不信你以后看着。”
皇甫鹰扬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道:“算了吧,本巨侠可没那个闲工夫,明天咱们便要分手了,你以后还是自己看着吧。”
邢稚莺吃了一惊,脱口轻呼道:“你不跟我一起走么?那你的怪病怎么办?”
皇甫鹰扬挥了挥手,大剌剌的道:“有乌桑老哥在这儿,区区风寒症有什么打紧?等我先养好了病,以后再说其他的吧。”
邢稚莺神情讷讷,只觉有话要说,却偏偏又说不出口,一时之间思绪纷乱如麻,恍惚中又觉鼻中一酸,竟险些落下泪来。
局促间勉强镇定心神,邢稚莺低垂了螓首默不作声,只是轻轻抚摸着那小羊羔。
场中沉寂半晌,终是皇甫鹰扬干笑一声道:“你这毛丫头真不上道,眼看都要跟本巨侠分别了,居然连没半点表示都没有。唉……只顾着亲近那小羊羔有什么用,难不成又想学一招‘小羊顶人’吗?”
邢稚莺正自失神,全没反应过来,兀自茫然的道:“什么小羊顶人,你什么意思?”
皇甫鹰扬悠悠的道:“要学也先学‘小鸟依人’嘛,不然我看你那‘小猪拱人’也足堪大用,不必再继续精进了。”
邢稚莺恍然一悟,霎时直是哭笑不得,顿了顿方嗔声道:“不许再拿那些飞禽走兽比我,不然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皇甫鹰扬哈哈一笑道:“是是是,不比飞禽走兽,那该是小‘人’如何如何了?”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既是女子又是小人,岂不是加倍难养?将来谁要娶了你,那可有罪受喽。”
邢稚莺被调侃得半句还嘴不得,胀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你这人乱七八糟,什么女子小人的,哼……强词夺理。”
皇甫鹰扬笑眯眯的道:“这也不能怪我呀,谁让你取了这么一个古怪名字?稚莺,小莺儿,听起来老是长不大,那不好好逗一逗怎么行呢?”
邢稚莺窘不胜窘,轻哼一声转头不理。皇甫鹰扬见状愈发好笑的道:“不然这样吧,看你如今这一个‘莺’一个‘羊’的,索性把我这‘鹰扬’的名字整个送给你可好?”
邢稚莺气笑不得,终是一正色道:“你懂什么,爷爷当初给我改这名字,全因为我是至阴避寒的体质,‘稚莺’刚好谐音‘至阴’二字,这才叫天人相应、福寿绵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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