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雁飞大体上扫视了一眼,就知道虽然堆在这个密室之中的东西繁杂且混乱,但是混乱之中似乎还是隐隐有它的秩序在的,比如说右边那个桌子上放的全都是金器,桌上一个略微高出一些的台子上则是放着两三件赤金的用品,左边放的则更多的是珠宝,珍珠翡翠玛瑙珊瑚之类的分门别类被装在不同的盒子之中,只是盒子都没有合上盖子,许多盒子还满得溢出来了,可以看东西之多……当真是巨富到人间少有,这些东西,就算是巨贪的官员家里,也不是坐到正三品以上加上几代的积累才有的,光林氏一家是不可能有这么多东西的,他们到底贪污了多少,又像是“清理”张大善人家一样清理了多少富户,当真难以估量。
虽然杂乱,但是乱中有序,这就给了顾雁飞一个很好的思路,至少顾雁飞不用去那些金银珠宝之中翻账册。她环视了一整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正前方的那个桌子上,那个桌子上的东西似乎酒繁杂多了,有些地方放着卷起来的一卷卷古画,旁边却又放着几册看上去就有些年头了的书卷,顾雁飞的目光在封面上浅浅一停,毫不意外地看到书名,那是几十年前的书了,其中有一本竟然还是传世的孤本,放到真正懂行的人手中,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顾雁飞顺手翻阅,却发现由于没有放在密闭的盒子之类的地方好好储存,书页已经泛了潮,有些地方甚至能够看到滋养出的书虫啃出来的空洞,导致有些书页泛黄,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更看不清上面原本写的到底是什么。“暴殄天物”四个字放在这儿都是轻的,让那些老薛就看到了,在这儿原地喷出一口鲜血来都不算完。
“太可惜了,这书真是千金难求,若是那些酸儒文人来了,说不定得活生生气死在这儿。”顾雁飞正这样想着,令羽的声音突然斜斜插进来,说出来的话和顾雁飞脑海中所想的分毫不差,不由得让顾雁飞转过头多看了两眼,令羽刚刚脸上那种复杂又微妙的神情现在已经全然褪去,只留下一点儿纨绔又风流的邪笑,看着顾雁飞看过来,他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笑容来,“怎么了?难道雁飞不这样想吗?”
他的称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突然从“顾小姐”变成了“你”,现在倒好,直接叫起了“雁飞”,语调微微柔和一些,加上那一双带着一点儿邪气的微笑着的桃花眼,平白的的添了一点儿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熟稔和亲昵来,平心而论,顾雁飞自觉还没有能够和他亲昵到这个份儿上,但是的抿了抿唇角,又觉得不过是一个称呼,无论他如何叫。看着令羽的笑,她只是挪开目光,又去寻找自己要找的那半本账册:“你不是说进来找一味药?找罢,莫跟着我。”
令羽却只是笑,也没有半点儿想听顾雁飞话离开的意思,目光随意的一扫,摇了摇头:“我不急,你想找什么,我帮你找。”他一边说着,一边凑到了顾雁飞身边,顺手翻开了顾雁飞手边的一个盒子,发现盒子里是一块精致的玉佩之后取了出来,这玉佩的玉质非常不错,雕工也属上等,翠绿的玉被雕成竹节形状,每一片竹叶都纤毫毕现,无比精致,一眼望去就给人一种淡雅又颇有气节之感,他将玉佩放到顾雁飞面前,“这个玉佩甚是适合你,收着罢。”
他这一番话说得太过于自然,倒是让看着面前忽然伸出来的这个玉佩的顾雁飞愣了一下,玉佩的颜色通透,底下坠着银灰色的长长的冰丝流苏,从雕工上看得出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但是仍旧保存得完好,既然被珍而重之的收在一个盒子里,就说明一定不可能是什么便宜货,但是顾雁飞不过是浅浅的瞟了一眼,就摇了摇头:“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令羽听了这句话,有两分疑惑又有两分茫然。
这一句我不要说的太过于自然,令羽分明看得出顾雁飞看着那一块玉佩的时候眼睛里也划过了一丝经验,但是从上一到这一世,顾雁飞多少好的东西没见过,倒也不至于看见一块儿好的就想要拿,更何况……顾雁飞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坦然到让人无话可说:“不告自取即为偷,更何况这些不是什么廉价的东西。”
“不告自取即为偷……?”令羽听了顾雁飞这样的话,眨了两下眼睛,眸光中似乎很快的闪过一道顾雁飞都看不懂的光芒,随即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复杂,最后竟然忍不住抿着唇角笑了出来,他声音里带了一点儿让人难以察觉的宠溺意味,更多的,却只是带着一点儿嘲笑的调侃,他一边儿笑一边儿摇头,略微有些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我的顾大小姐,你不会觉得,这里的这些东西,都是这儿的主人花钱买来的吧?他们难不成就不是偷来的?”说到这儿,他微微一停顿,眸中促狭意味愈浓,又笑,“或许更多的都是抢来的也不一定。”
……说的真有道理。顾雁飞似乎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令羽刚刚说了些什么,微微抿了抿唇角,也觉得自己刚刚那番话听起来有些蠢――但是毕竟这东西不是自己的,就算是落在这一间密室里不是经过了什么正当的途径,自己也没有直接拿走的权力。她听着令羽的笑声,想了想还是直接转开了话题,她既然已经选择相信了令羽,那自然就不会瞒着他,更何况如果令羽真的对顾雁飞在找的账册有什么想法,那大可不必费事就让顾雁飞去找,在这个小小的密室之中,顾雁飞逃不开又打不过,不就等于直接是他的?顾雁飞想到这儿,只浅浅抿了一点儿笑意出来:“我在找半本账册,只有哭后半本,很重要,所以大约会藏得隐蔽一些――拜托了。”
“无妨,我帮你找。”听着顾雁飞将话题转开,令羽也大概明白了顾雁飞的心思,他顺手将刚刚拿出来的那块玉佩放进盒子里装好――他也是见惯了奇珍异宝的人,到还真的不会将这一块儿玉佩放在眼里,刚刚拿出来也不过是觉得这一块玉佩甚是衬顾雁飞穿着素衣的时候,刚刚一眼将花纹记了下来,大不了出去找人用更好地玉雕刻一块更好的再给她。听到顾雁飞要找账册,令羽似乎隐隐勾了勾唇角,没有多说什么,转开目光去帮顾雁飞找账册了。
看着令羽走开了,顾雁飞手底下翻东西逐渐熟练了,动作便也越来越快。她先是选择了那两叠摞得很高的书册,账本这种东西纪要好好藏起来,又不能引入瞩目,至少不能放在最中间的高台上供起来,让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能一眼看到――这样就没有藏起来的意义了,傻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顾雁飞手底下的动作很快,一本一本翻过,偶尔会碰到一本没有封面的,便停下来翻阅多看两眼。
“……!”顾雁飞虽然没能在这些摞起来的书本之中找到自己想要的账册,但是在翻到最后一页得到时候目光显然是一停,这是一本诗词集,是百年前的一名非常有名的词人自己所编,只有薄薄的四十五页,但是上面的每一首诗或是词都是一气呵成从没有推敲词句的,集了这位词人平生最满意的四十篇诗词,之后誊抄流通世上的也不过有二十本左右,过了百年,早已经一本都找不到了,更何况真迹?可是现在这一本……这分明是真迹,顾雁飞黑临过这一位词人的字。
我想收回刚刚的那句话和想法。顾雁飞想到这儿,露出了一个复杂又微妙的笑容,抿着唇角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将那一本诗词集珍而重之的放回了原位――等杨林两个人栽到楚翡手里,她就拿着账册去和楚翡换这一本诗词集。
“雁飞,你来看,是不是在这个盒子里。”顾雁飞正这么想着,只听到令羽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那雁飞两个字似乎只是随口一叫,但是这样平淡的语气传到顾雁飞的耳朵里,却让顾雁飞的心跳一悸,她摇摇头摔倒那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熟稔,走过去看令羽手中的盒子,那是一个鎏金的木盒,是极好的铁檀木所雕刻而成的,盒子很扁,只有大约一个指节的深度,放不了什么东西,否则,光是这么一个盒子就价值不菲。
顾雁飞从令羽的手中接过那个盒子,目光上下扫视了一遍,看着上面那个精致的金锁,微微蹙起了眉头,她有一种预感,预感剩下的那半本账册就被放在这个精致又珍贵的盒子里,但是这上面的这个锁成了最大的阻碍,顾雁飞没有钥匙,铁檀又是世上数一数二坚硬的木头,就算是顾雁飞能够一掌轰开青石砖石,也不代表着她能够用暴力打开这个盒子,更何况……就算真的用暴力打开了,光是余波就足够将里面的账册轰成渣了,得不偿失。
“要不,让我试试?”令羽看着顾雁飞的目光一直停在那个盒子上的精致的金锁上,看着顾雁飞微微蹙眉的样子,轻轻开口。顾雁飞用疑惑的目光看过来,顺手将盒子递了过来,令羽转过头环视了一圈,毫无心理负担的朝着一件精致的金器走了过去,顺手从上面折下一根大约有一根线香那么粗的金色装饰,仿佛只是折断了一根现象那么轻松,将手中的金丝掰直,在最尖端微微弯出一个小小的勾,插入了锁眼之中。
顾雁飞虽然并不怎么相信这样的锁能够随随便便就被撬开,但是仍旧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房间里无比安静,顾雁飞几乎听得到锁眼之中传出的很轻微的转动一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令羽的额头竟然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伴随着一声脆响,令羽长长的松出一口气,下一瞬,木盒子上那个精致的小金锁竟然就这样掉落在了地上,令羽顺手一翻,盒子应声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