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消息的杨大人一时气愤之下摔掉了自己手中正用来喝汤的精致的天青色的瓷碗,还剩着半口的汤没有喝完,砸下去的时候不能避免的让汤汁飞溅开来,坐在他身边正在陪着他用膳的杜珊珊浅浅的皱了皱眉头,眉眼之中很快划过一道厌恶的光芒,只是在垂眸的那一瞬间就被掩饰了过去,她神情中浅浅带了一点儿关心的神色,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摸清楚了杨大人的性格,他并不喜欢女人多话,所以杜珊珊只是在旁边摆出一点儿关心的神情,倒是比装出嘘寒问暖要简单的多了。
她平常是很少陪着杨大人一起用早膳的,今天不知道是找了什么魔,早上专门叫人到杜珊珊的房中吩咐过这件事,原本杨大人脸上还带着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少见的搭带着笑意,但是这一切都只维持到了那个侍卫慌慌张行的跑进屋子里,跪下的时候膝盖磕出一声闷响,然后汇报消息的时候。
“别院之中昨夜守卫东墙的五个暗卫被杀了,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不知道是何人所做出的事,早上发现现场的那个婢女太过惊慌,惊动了不少人,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在太子殿下和誉王殿下面前是瞒不住了!”侍卫显然是慌张的,能够被安排在别院之中守卫,说明那五个人的武功一定不低,但是整个院中有那么多人在守卫,那五个人竟然一声不吭的就这样死去了,到底是招惹上了什么人,还是……他不敢想下去,只是汗津津的深深埋着头,几乎要将自己的额头磕破了。
一旁的杜珊珊的动作忍不住一顿,手中瓷质的勺子磕在碗的边缘,磕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只是杨大人正在追问后面的细节,并没有发现她的失态。杜珊珊浅浅的抬了眸光,目光里露出一点而不可置信和真正的关心,的、她知道呢个别院,别院里住着太子还有……誉王。自从她知道了誉王的身份之后,也曾找过一些曾经去过江州的朋友询问过誉王的情况,于是她知道了楚羿在江州又一个相爱多年最后被皇上赐婚举案齐眉的正妃,王府之中还有几个不知名的侍妾,最近的一个入府之前还爆出了不少丑闻,但是咋皇帝的恩典之下仍旧跟着楚羿来到了夏州。
可是这一切都并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她还记得那些楚羿看她的眼神,记得楚羿抱着她的时候手臂的温度,从她那个家彻底被毁灭,她被迫改名换姓沦入怡红楼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辈子,以前想过的那些找人安安稳稳的过一生这样的事情已经不可能实现,幸福对她来说比什么都要难于登天,楚羿的那个眼神曾经让她心动,而她也相信楚羿对她也有情,只要能够在一起,她总不会是楚羿身边最没用也最不受宠的女人――她对她的手段很有信心。可是无论如何,这一切都建立在她能够拿到账册,楚羿能够安全的带着她回到江州,而不是时时刻刻受着这样的威胁。
她或许是不太懂,不懂那些护卫到底是怎么死的,也不懂这些护卫死去之后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这之后蕴含着什么深意,但是能够被悄无声息的杀死五个护卫就说明了这个别院的保护不够完善,她会为楚羿感到担心。同时敏锐如她,也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她心中有一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不祥的预感,不知道楚羿有没有找到剩下半本账册的下落,如果再过一段时间还没有,她想要提前带着杨府之中的半本账册离开这里。
“珊珊,你先下去罢。”那个侍卫显然还是想继续说下去,但是杨大人这个时候却像是想起了杜珊珊,头也不转,只是从眼角给杜珊珊送来一瞥。
杜珊珊还想坐在旁边多听一听他们接下来的谈话以内容收集一下消息,但是既然杨大人已经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她还没有拿到杨府中的那半本账册,不能这么快就失去现在赖之以生存的杨大人的喜欢与宠爱,于是怒管自己碗里还有没有吃完的饭菜,她放下手中的汤勺和汤盅,用桌上摆着的帕子擦了擦自己唇角,便起身行礼:“妾身告退。”她款款走出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放慢了自己的步伐,微微偏头回眸,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让她更加心神不宁的词句。
“老爷,最重要的是这或许不是闯入者……太子和誉王身边的人,每天晚上都会被专人看守起来,而昨天晚上既然没有人出门,那就说明一定是外人,西门的那五个暗卫是接的最后一班,而之前并没有任何守卫受到袭击,别院之中也没有闯入的可疑之人,俺就说明最少有两个人,这两个人是从别院之中逃出去,没有别的出路,才堵着那五个暗卫下了杀手,老爷,别院之中――”
听到这儿,杜珊珊实在是拖不下去了,只能微微抿启唇角关上了门,心中升起的却更多都是疑惑和不解,那个别院之中难道除了门,还有什么别的入口?谁不知道那个别院之中住着的是从江州来的大人物?又有什么人,敢闯进别院里去?难不成那个别院之中当真有那么重要又珍贵的东西,值得冒那么大的险?
女子原本就是敏锐的,也是多疑的,杜珊珊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到现在还是不知下落的剩下的那半本账册,呼吸也忍不住微微一窒――难不成他们寻找许久却一直没有找到的剩下的半本账册,被藏在那个别院里?虽然这个念头不过是灵光一闪,杜珊珊也在心中安慰自己,不会真的有人那么傻,将别人求之不得的想要的东西放到别人眼皮子底下去,但是心中不安的想法愈来愈浓,原本应该转头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才不会让人起疑,杜珊珊明知这一点,却还是忍不住迈开了脚步,朝着曾经去过一次的宗祠走过去。
杜珊珊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这样贸然的走过去如果被人发现了怕是会徒生风波,故而按着自己记忆中的杨府的路绕远了一些,所以等到达的时候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中途他还看到有几个人满脸慌张匆忙的从正路往宗祠的哪个方向赶过去,这让她原本已经沉入沉不见底的海底之中的那一颗心脏忍不住一跌再跌,最终几乎是忍不住的惊慌起来,加快了走向宗祠的步伐。
上一次来的时候还寂静的一个人都没有的宗祠旁边这次却有不少人,杜珊珊趁着没有人注意到她,微微矮下身躲在了旁边茂密葳蕤的一片小小的灌木丛中,这里距离那些人聚集的地方并不远,他们也没有刻意的压低音量,所以杜珊珊侧耳细听,也能听到七八分他们的谈话内容。
“少爷,少爷,那半本收在佛像底座之中的东西,没、没有了。”一个穿着打扮都很精致讲究,生得一副俊朗却稍显阴翳面貌的男子朝着哪一些人走去,中间的一个侍卫大半的男子看了,仿佛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瞬间涕泗横流,几乎是要扑过去抱住那个被他称之为“少爷”的人的腿。
那个人的身份纵然是让杜珊珊感到心惊,这是她来到杨府大半月的时间里第一次看到杨府的少爷,杨秀才。而虽然那个侍卫说的语焉不详没有指出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杜珊珊心里可是清楚地很――放在佛像莲花底座之中的,只有那半本账册。而现在,那半本你账册不见了!
这个消息不仅对杜珊珊来说几乎是一个晴天霹雳,站在一边儿听了侍卫汇报的杨秀才的脸色显然也不太好,他深深的皱起眉,明明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眉心却已经有了一个深深的沟壑,他脸色一沉,眸光里似乎有冷光,抬起脚来一脚将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的侍卫踢开,语调里是无法掩饰的暴怒:“没用的东西,宗祠里的其他地方可找过了?再给我找!挖地三尺也不能给我遗漏一个地方,全部去给我找!”
他的目光在面前的那些人身上狠狠扫过,仿佛是带了毒刺一般让站在旁边侍卫们也打了个寒颤,有一个看上去就机灵一些的顺手将踢倒的侍卫扯了起来,几个人一溜烟地跑进宗祠之中,显然是遵命去“找”了。而走的最慢的那一个忽然被杨秀才叫住了,杨秀才的脸色难看,却在这个时候压低了声音,杜珊珊听不到杨秀才说了什么,只看见那个侍卫飞快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没过多长时候,那几个进入宗祠搜查的人还没有出来,刚刚最后被叫去办事的侍卫倒是回来了,侍卫的脸色难看的比起杨秀才有过之而无不及,额头上甚至还有细密的汗珠渗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杨秀才面前,汇报道:“少爷,雨彤姑娘的房间里……没有人,奴才去问了小厨房和其他的人,说是早上也没看到雨彤姑娘去用早膳,收拾屋子的奴婢说,今天早上一早,雨彤姑娘就、就不见了!”
杨秀才在这一刻竟然有些茫然的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消息,他微微侧了侧头,这个时候倒是也不记得要压低声音了,语调是平稳的,但是听起来却让人平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你说什么?雨彤不见了?”
“是……是啊少爷!雨彤姑娘不见了。”侍卫汗津津的跪倒在地上,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声音都忍不住小了起来。
杨秀才的暴怒来的就在那么一瞬间,他像是一只斗败了又恼羞成怒的雄鸡,用哪一瞬间爆发出的怒火来掩盖自己失落甚至有些绝望的事实,眼睛之中飞快的滑过一抹痛色,里面带着被羞辱了的痛苦和被讽刺识人不清的时候的嘲讽,他像是被人用力的一个巴掌扇到了脸上,一边儿有些不敢置信,一边儿又忽然想起――这一巴掌是他主动凑脸过去让人扇的,他的声音几乎要掀翻旁边宗祠的屋顶。
“调派人手!查!全部给我查!杨府也好整个夏州也好,一定要给我把她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