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品書網 </p>
手术日。</p>
吕斌最早进入手术室，做完了从铺巾到检查的所有工作，才见到踩门而入的凌然和霍从军。</p>
霍从军神态沉稳。</p>
凌然玉树临风。</p>
吕斌压力深重。</p>
“患者李兴国，21岁，开放性伤口，食指和指的屈肌腱断裂，其指的深浅屈肌腱全部断裂，较复杂……”吕斌提前看过了资料，此说明。</p>
凌然亦是看过资料的，所以边听边想，看不出神色来。</p>
霍从军吁了一口气，他今天能找到的是这样的病人了。</p>
无人区之所以是无人区，在于手的无人区范围内，肌腱分布的过于密集，深浅肌腱都被束缚在狭小的腱鞘，术后黏连严重，恢复功能不理想。</p>
现在，深浅肌腱同时受伤，意味着它们各自的活性都增强了，黏连的概率更大了。</p>
但是，这些对凌然都不是问题。</p>
大师级的tang法缝合，同时处理深浅肌腱只是基本。</p>
凌然顺序检查了一遍，又做了几次触诊，点点头，道：“那开始吧，tang法缝合ii区肌腱断裂……笔。”</p>
凌然一伸手，聚精会神的王佳将一只划线笔拍入了他的手掌，入手姿势极其舒服，想必也是特别练过的。</p>
王佳望着凌然，似乎看到口罩内若隐若现的笑容，甚为开心。</p>
霍从军原本想说由他来开刀的，但也是想想而已，终究没有说出来。</p>
“切开”经常是级医生给下级医生的奖励，没有反过来的道理。</p>
再者说，霍从军总不能每次都帮凌然切开吧，到最后，还不是得他自己练出来。</p>
想到此处，霍从军看向了吕斌。</p>
再怎么说都是本科室的住院医，虽然放出去规培了两三年，但这好像是自家放出去的羊，该挤奶的时候，该剪毛的时候，总归是要回来的，现在更是结束了规培，到了技术提高的黄金期……</p>
一次手术来看，吕斌的表现亦是不错。</p>
之后，他对病人的预后也是非常用心了。</p>
如果霍从军是真的主刀，凌然是真的一助的话，霍从军多半会选择让吕斌做一次切开，想来，再惨也不能凌然一次的切开还惨吧……</p>
手术台前三个人，霍从军的眼神，立即落在了吕斌眼。</p>
被主任关注，是好是坏呢？</p>
吕斌的小心脏砰砰的跳。</p>
他最期待的，是凌然主动放弃切开的工作，交给自己。</p>
若是主任帮着说句话，那更加十拿九稳了。</p>
吕斌也不贪心，只是心里下意识的觉得，凌然昨天都不抢着练习切开，要么是放弃了，要么，是在“切开”技术有点缺陷，以至于自知不擅切开而放弃了。</p>
如此一来，凌然将切开交给别人，似乎顺理成章了。</p>
吕斌脑海过了一遍昨天年滑板男的飞蛋出林的画面，才略微冷静下来。</p>
“拉紧。”</p>
凌然的命令声，吕斌才发现，他已经把线画好了。</p>
都不用犹豫的吗？还是提前想好的？</p>
吕斌嘀咕归嘀咕，还是赶紧阵，将病人有些蜷缩的手部摊平，让划线部位凸出。</p>
这样做的时候，吕斌才发现凌然选择的位置很不错，在既有创伤的基础扩大创面，原本是很矛盾的选择，每一次合理的方案，都不容易。</p>
如果将手术看成是装修房子，那病人原有的伤口，像是房子间的一根承重柱，你不能拆掉它，不能改变它，甚至不能在面打钻，而每一套房子的柱子的位置都可能是不同的，要装修好房子，必须处理好房内空间与承重柱的关系。</p>
完美的方案或许是不存在的，即使相对合理，都是需要费一番心思。</p>
凌然的手术刀划了下去。</p>
持弓式的手法，非常基础，没有多少花哨。</p>
但只是一两分钟的时间，凌然已经将想要的术野暴露了出来。</p>
吕斌一边帮忙整理盐水垫，防止污染，一边惊讶的瞅着刀口。</p>
前些天还要切两遍的凌然，转眼间成了开刀高手了？</p>
他过去两三年，在云医各个科室轮转的经验来看，大部分科室的高级医生们，开刀也如此了。</p>
“你最近练了切开？”霍从军更显震惊，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p>
“是。”凌然点头，他确实是尝试了几次。</p>
霍从军默然无语。</p>
他觉得自己见识的够多了，没想到还是不够看。</p>
今日之前，谁要是告诉他，某某勤学苦练三天，熟练掌握了切开技术，他非得喷对方一脸不可。</p>
或者，是凌然此前切开的时候，发挥失常？</p>
初想好像有些道理，但在霍从军的记忆里，凌然一次的手忙脚乱，可不像是发挥失常。</p>
“拉钩。”凌然向吕斌简单下令。</p>
做了多年拉钩侠的吕斌下意识的拿起皮肤勾，将刚刚切开的刀口扩大。</p>
两根肌腱清晰的暴露了出来。</p>
切开来说，干净利落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方便手术视野的扩展。</p>
而凌然的切开来说，可以说是非常漂亮了。</p>
至少，吕斌找不出毛病来，他也不可能切的这么好。</p>
吕斌只觉得胸腔很是憋得慌，想想他昨天还觉得凌然傲气，没想到人家是真有傲气的本钱的。</p>
尽管没有人知道自己昨天的想法，吕斌还是莫名羞愧，干笑两声，道：“你这个速度，行外人都会当你开挂的。”</p>
凌然淡淡的一笑。</p>
“别人怎么想有什么关系。”霍从军从初期的震惊清醒了过来，此时高兴的嘴往后咧，差给自己开颅了。</p>
医院需要的是什么？科室需要的是什么？科主任需要的是什么？</p>
不是凌然这样的人才吗？</p>
医学之路漫漫长，那些三年练缝合，三年练切开，三年做阑尾，45岁副主任，55岁才做到主任医师的医生固然是医院的骨干，但他们像是军队里的低级军官，医院非常看重和需要低级军官们组成的军官团，但不需要某个低级军官。</p>
医院不断追求的单体医师，是能做头的医生，所谓的带头人是也。</p>
他们要么是那些从军官团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要么是师从名宿的天才，要么是天掉下来的小宝贝。</p>
像是国肝胆外科的大牛吴孟超，27岁才读完本科，10年后登全国外科学术会议读论，提出肝脏的五叶六段和五叶四段论，41岁突破了肝叶禁区，在普通医生为评副主任医师而打出狗脑子的时候，成为全国知名的肝胆外科专家，被誉为“国肝胆外科之父”，任何医院有这样一名带头人，随便抓一把骨头，能凑成天胡牌。当然，吴孟超的老师也是极厉害的，是被誉为“国外科之父”的裘法祖，凡是国还在职的医生，都是读他的书进的医院。</p>
“对了，凌然，我听说你经常自己买猪蹄练手？”霍从军突然来了一句。</p>
“有买过。”凌然戴起了显微眼镜，说话的时候，手里的频率丝毫不慢。</p>
“你现在还是实习生，这样子搞不行，一个月几百块的补助都不够买猪蹄的吧。”霍从军认真的道：“练习的材料不应该让私人出，咱们急诊科暂时建不起练功房，但也应该因地制宜的为医生们提供提高的环境。你说是不是？”</p>
霍从军的脑袋一转，却是看向了坐在圆凳的苏嘉福。</p>
麻醉医生苏嘉福缓缓地，缓缓地站了起来，说：“是。”</p>
“报销猪蹄不好听，不好弄，这样子，你现在还没有执医证，你做主刀的手术呢，要么写我的名字，要么写吕斌的名字，手术费进我的卡过一下，我再转给你，你也不要推辞，劳务收入，理所应当。”</p>
凌然根本没准备推辞，又是应了一个“是”，专心做起了手术。</p>
吕斌羡慕的拉钩都没劲了。</p>
在医院里，主刀填主任，而主任不出现的手术，手术费照例还是要给主任的，这笔钱在医改前是很少的，而在医改以后的外科诊室，颇为可观了。</p>
尤其是主刀的手术费，是助手、护士和麻醉医生加起来的一倍以，猪蹄是可以随便买了，还是主任硬塞给凌然的。</p>
吕斌低下头，暗下决心：tang法我学定了！</p>
旋即，他的脑海浮现出酱猪蹄，焖猪蹄，烤猪蹄，红烧猪蹄，香辣猪蹄，清炖猪蹄，剁椒猪蹄，红糟猪蹄，啤酒猪蹄，发财猪蹄，玉米牛尾笋干烩猪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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