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说，因为大师常年吃素，年纪也在这里，所以骨质比较疏松。刚才又着急救人，所以可能手下分寸没有掌握那么好……”</p>

　　“顾施主，你有话直说，绕来绕去我听不懂。”了尘大师着急起来吃素斋，直截了当地道。</p>

　　“大师，您肋骨断了两根。”</p>

　　嗯，事有轻重缓急，权衡利弊，请您别见怪。</p>

　　众人：“……”</p>

　　徐令则：怪不得刚才他觉得有什么断裂的声音，原来是骨裂。</p>

　　了尘大师很豁达，摆摆手道：“顾施主也是为了救我性命。只是，不影响吃饭吧。”</p>

　　顾希音：“……不影响，好好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正好你心疾也需要静养……”</p>

　　话说出口她又觉得有些不对。</p>

　　这般说，好像要人家感谢她和徐令则弄断人家两根肋骨似的。</p>

　　好在了尘大师不是挑字眼的，对屋里的其他人道：“你们都退下吧，出去把外面那群聒噪的也都带走。戒色留下，喂我吃饭!”</p>

　　顾希音：你确定要让这个还没有桌子高的小沙弥喂你？</p>

　　戒色含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了尘大师道：“那师祖，能不能分我一些吃。”</p>

　　众人倒绝。</p>

　　九死一生，肋骨断裂，一老一小还有心思吃，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傻。</p>

　　“出去出去。”了尘大师不耐烦地摆摆手。</p>

　　这时候起先说话的那人又站了出来，郑重对顾希音道：“顾姑娘，感谢你对大师救命之恩。我等皆是受过大师恩惠之人，所以自发留下保护大师安危。这件事情还请你帮忙保密……”</p>

　　这番话漏洞百出。</p>

　　首先了尘大师一个和尚，不招惹俗世，有什么需要保护的？</p>

　　而且这几个人，怎么看都不是寻常人，那么凑巧都被了尘大师救了？</p>

　　难道救人像买白菜那么容易，而且每次都能买到水灵灵的？</p>

　　当然眼前这几位彪形大汉，和水灵灵这个词，差距有点大。</p>

　　但是顾希音何等聪明，立刻点头：“诸位放心，我和了尘大师不是今日相识。大师替我保守了许多秘密，我感激不尽。”</p>

　　比如她识文断字，精通医术这些事情，其实都很难解释。</p>

　　尤其她和了尘大师相交时，和容启秀也就是刚刚认识，说他教自己的实在勉强。</p>

　　她一心想穿越回去，所以病急乱投医……</p>

　　徐令则眼中露出几分赞赏之色。</p>

　　为了避免惹上麻烦，给对方一个把柄，才能彼此相安无事。</p>

　　但是很快这种赞赏又变成了一种近乎自责的情绪。</p>

　　――为什么顾希音会做出这样的妥协，说到底，还是为了保护他。</p>

　　他从前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日需要女人为他百般周旋。</p>

　　只是虽然自责，他却并不觉得屈辱，反而觉得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情愫。</p>

　　了尘大师嫌弃道：“快都出去，别吵我休息，吵得我脑壳疼。”</p>

　　几人这才出去。</p>

　　顾希音也不能真让戒色一个小孩去照顾了尘大师，便先替他固定了断骨，然后喂他吃饭。</p>

　　其实本来不应该这么快进食，但是了尘大师执意如此。</p>

　　徐令则坐在一旁静静看着。</p>

　　了尘大师吃得差不多了，还笑着招呼他：“来来来，过来坐。”</p>

　　徐令则靠近了些。</p>

　　了尘大师上下打量他一番，点点头道：“尚可。”</p>

　　顾希音：“……”</p>

　　总觉得这老和尚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所以她连忙道：“大师你好好养着，若是想吃素斋，我隔几天就托人给你送一次。”</p>

　　至于她自己，还是算了。</p>

　　当两个身份都隐秘的人碰撞到一起，说不定能擦出什么火花，砰的一声大家全炸了。</p>

　　“隔几天？”了尘大师刨根究底。</p>

　　顾希音伸出白皙的手掌晃了晃，认真地讨价还价：“五天怎么样？”</p>

　　了尘大师想了想，开始卖可怜：“三天吧，你看我死里逃生……”</p>

　　“好。”顾希音笑着答应下来。</p>

　　她对卖萌的大师，也毫无抵抗能力。</p>

　　被忽视的顾崽崽在地上来回走动，“汪汪汪”了几声，对于这个和自己争着卖萌的老和尚表示无情嘲笑。</p>

　　胡子一大把了，也好意思，哼！</p>

　　了尘大师心满意足了，这才想起问自己的病情：“顾施主，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p>

　　“这个大师恐怕要去前院抽签问问了。”顾希音面无表情，“我只能保证您听话遵医嘱，心疾就没事。”</p>

　　“没事？怎么会没事呢？”了尘大师对这个答案似乎不太满意，喃喃地道，“人有旦夕祸福呢！我还是嘱咐你几句吧。”</p>

　　顾希音：“……您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听着呢。”</p>

　　感觉老和尚想谈条件，想要更多的好吃的。</p>

　　老弱妇孺，原本就应该得到更多的照顾；更何况这么多年，顾希音得了尘大师诸多照拂，并不能因为他有所隐瞒就抹杀他对自己的好，所以顾希音心里十分愿意纵容他。</p>

　　可是她错了。</p>

　　了尘大师道伸手摸了摸白色的胡子道：“我自幼在白云寺长大，未曾入世，活了这么久，好歹积攒下来点家底。吃了你几年素斋，便留给你吧。”</p>

　　他说这话的时侯口气平静，脸上还带着笑容，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稀松平常。</p>

　　顾希音愣了下，同时听见外面的抽气声，随即也用轻松的口气道：“我才不要呢！我肤浅，留恋万丈红尘，您的袈裟宝杖佛珠这些宝贝，我不敢收。好了好了，您快好好休息。您这身体，多了不敢保证，再活十年八年没问题。”</p>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贪；皇冠虽好，她脖子细，撑不住。</p>

　　作为一个背负着来历秘密的人，她实在无意于再承受更多秘密。</p>

　　了尘大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p>

　　顾希音忽然觉得自己的小心思无所遁形，笑笑后口气轻松道：“当然，我还是厚颜继续要来看书的，行吧。”</p>

　　“嫌弃我的东西烫手是不是？”了尘大师中气十足地道，完全不像一个病患。</p>

　　顾希音诚恳地点点头：“您说得对。”</p>

　　了尘大师：“……”</p>

　　了尘大师气呼呼地别开脸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