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蕴做完这一切，才不疾不徐的抬头看着栗厄公主，而后起身先给上首的皇帝行了一礼，才又朝着栗厄公主一礼。

　　“微臣已经娶妻，不打算另娶，更不打算纳妾，公主的厚爱微臣无福消受。”

　　他拒绝了，且拒绝的很彻底，明明白白告诉栗厄和众人，他不会另娶，甚至连妾室都不可能有。

　　大周虽然民风尚算开放，可一夫一妻却实属少见，更何况丞相这样的高官，更是没有。

　　所以王之蕴话音落下，整个承天殿顿时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而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栗厄公主身上。

　　栗厄似乎早听过这样一番拒绝，根本不在意，她只朝着上首的皇帝行礼道：“陛下，我的父王很疼爱我，为了我的婚事十分上心，紧临大周的那片草原水草丰茂，希望皇帝陛下能考虑。”

　　陆凝的手在袖子下搓了搓，这是打算直接跳过王之蕴的环节，让皇帝亲自施压，以利益迫使他们夫妻二人妥协。

　　不得不佩服，这位远道而来的栗厄公主脑子还挺好使，知道对于大周的皇帝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陆凝仔细想了想，紧临大周那片草原确实水草丰茂，是个很适合饲养马匹的地方。

　　而大周就缺少这样的地方，来饲养自己的战马。

　　如此诱人的条件，凉王从一开始便料到了无论栗厄选择谁，她都能如愿以偿。

　　但陆凝想的更多，栗厄选择了王之蕴，究竟是因为她真的看上了王之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上首的皇帝眼神几度闪烁，而后目光落在了王之蕴和陆凝身上。

　　前者从容镇定，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两人给人的感觉竟然出奇的一致。

　　皇帝不由在心中苦笑，他亲自挑选的丞相，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即便是如此情况都能冷静分析，以直白的道理让他放弃了那片垂涎已久的草地。

　　“朕很想帮公主实现愿望，可当初和亲说的是我大周未婚适龄男子，丞相已经成亲，亲事是朕亲自做主，君无戏言这句话，朕以为公主听过。”

　　栗厄公主脸上的笑稍微有一丝停滞，但很快又满脸自信的说道：“我知道他的婚事是陛下所赐，但我也知道大周向来注重规矩孝道，她忤逆外祖母，听说跟宣平侯府也不合，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做大周丞相的妻子。”

　　栗厄的眼睛带着一丝咄咄逼人，她这次没去看王之蕴，而是看向了陆凝。

　　她的目光太过炙热，陆凝心知自己回避不了，便缓缓抬头看着栗厄，脸上的神情平和，眼中也如神情一般平和。

　　“栗厄公主初来乍到，竟然能知晓这么多外间都不知道的事，果然消息灵通。”

　　她没有强自辩解，从刚才她就察觉到王之蕴和皇帝之间的眼神交换，料想王之蕴已经跟皇帝商讨过这件事，但皇帝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便足以说明他对这件事的态度。

　　虽然陆凝不知道王之蕴到底对皇帝说了什么才说服他，但既然皇帝不站在栗厄那边，这件事就好办得多。

　　栗厄一听陆凝这话，那双如海子般通透的蓝眸眯了眯，她这话不就是暗示凉国在上京有细作，否则她一个和亲公主，哪里会知晓这些隐蔽的后宅之事？

　　“你不用拿话吓我，你的事整个上京没人不知道，夔国公府门前那个女人被赶走了，那个女人就是你的外祖母。”

　　陆凝眨了眨眼，歪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在你们凉国，如果一个人上门伤害了你的家人，你会怎么做？”

　　栗厄当即一脸凶狠的道：“自然要打回去，家人是绝对不能给别人欺负的。”

　　陆凝点头，“那如果欺负的人是你名义上的长辈呢？甚至连面都没怎么见过。”

　　“赶出去，永远不要再有往来。”

　　栗厄说完之后看见陆凝十分欣赏的看着她，心头突然觉得不妙，可她刚才的话又没有任何问题，在凉国这已经算是最礼貌的对待了。

　　“公主果然豪爽，既然公主和夔国公府处理事情的态度一样，那为什么还要说夔国公府的不是？”

　　顿了顿，陆凝继续说道：“至于宣平侯府内相处，侯爵夫人可以作证，我入府不过几月，就时常被叫到跟前说话，若这样还叫不合，那实在不知道什么叫合。”

　　陆凝把目光从栗厄身上移到了萧氏身上。

　　萧氏本是幸灾乐祸呢，冷不防被陆凝提起，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看起来格外诡异，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

　　随着陆凝目光而来的还有承天殿内的诸多宾客，萧氏被这些人盯着，顿时有些紧张。

　　“夫人可要为我作证，咱们侯府内并没有不合，对吧。”陆凝见她似乎被吓住了，一脸温和笑意的看着她问道。

　　萧氏站起身看了看上首的皇帝，又看了看栗厄公主，僵硬着脖子不情不愿的点点头，“侯府内十分融洽，并没有不合。”

　　栗厄公主一脸疑惑，凉国没有后宅争斗这一说，主母有绝对的权利，兄弟之间也并不在一处，所以她理解不了大周的后宅内的弯弯绕绕。

　　陆凝当众问出这个问题，萧氏哪怕跟她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她们只要还在一个屋檐下，萧氏就不可能不顾及宣平侯府的颜面，必定要站在她这一边。

　　“可是...”

　　栗厄没想明白为什么，还想再说下去，皇帝有些不耐烦了，“好了，栗厄公主既然是来和亲，未婚适龄皆可让你挑选，丞相既然已经婚配，公主还是莫要纠缠了。”

　　多尔往来过几次大周，对大周的皇帝有几分了解，一见他面容威严，便知道这件事不能再说下去，忙给栗厄公主使眼色。

　　可惜这位公主却似乎并不打算放弃，挺直了脊背微微仰着下巴说道：“我的父王许了那片草原当作嫁妆，而我看上的人就是他，非他不嫁。”

　　她的强势让皇帝和王之蕴都十分不喜，只是两人都没有表现在脸上，却也无人接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