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下了马车走远，琼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给咱们添麻烦，分明是怕给自己添麻烦。”

　　陆凝抬手在她脸上捏了捏，“知道就行了。”

　　琼香捂住半边脸嘟着嘴，“那夫人做什么还答应帮她，我看她分明就是为了自己脱离胡老夫人的魔爪。”

　　“哦？咱们琼香也知道听话里的意思了？”

　　陆凝故意上下打量她一眼，满是不敢置信，看的琼香顿时有些恼了，“夫人嫌弃我笨，人家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了，我还能听不懂呀。”

　　“好了好了，我可不敢嫌弃咱们琼香笨，不过她确实也为了那个孩子。”

　　她叫林曦儿，清晨的阳光，可却那么压抑自己。

　　“那...”

　　琼香很喜欢那个孩子，虽然从头到尾也没听见她说一句话，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就当日行一善吧。”

　　大人的过错不能怪到孩子身上，且那孩子看着不错，念在外祖父的面上，能帮一把是一把。

　　“夫人就是心善。”

　　回到侯府时王之蕴已经回家，这是他这段时间里难得早的一次。

　　但此刻王之蕴脸色并不怎么好看，见陆凝从外间回来，只起身拉着她往屋里去，顺道吩咐琼香将饭菜拿到房间。

　　陆凝不明所以，但看王之蕴脸色不怎么好，便也没说什么，跟着她往里头去。

　　直到进了门，陆凝才开口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我发生了什么事，是你怎么了？她又叫你过去了？”

　　还没回府就听到下人议论纷纷，说新来的丞相夫人脾气大的很，在夫人院子里发了不小的脾气，还说国公府出来的嫡女就是不一般。

　　“这种话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什么可在意的。”

　　外间不都说她这个将门之后粗鄙、不懂规矩，还说林和将她这个嫡女宠的没样子，什么事都只顾着自己。

　　如今胡氏这么一闹，再把话捡一些说出去，她这名声就更坐实了。

　　陆凝不打算一点一点解释，想要转换自己的名声，有的是办法，索性等她们说够了再一起收拾。

　　“她都上门来找你要嫁妆了，怎能一点不在意，我还以为...”

　　王之蕴没把话说下去，只眼中带着点怨气。

　　陆凝觉得自己看错了，仔细再看了看，他确实是有点怨气的，可这怨气从哪儿来？

　　“她想的美，那是我外祖父给我母亲的，如今在我手里，哪是几句话就能给我骗走的。”陆凝给王之蕴倒了杯水递过去，这件事她心里有数。

　　毕竟前世经过一次，即便重活一世还是个傻的，也知道那么做的下场不会好。

　　况且陆凝不是榆木疙瘩，别人背叛一次还肯给人机会再背叛。

　　“我给你的册子上还有一家人没有写上，是我母亲的娘家，但我宁愿没有这样一个外族。”

　　王之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这是愤怒，他本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这已经是他最大的情绪表达了吧。

　　陆凝什么都没有说，安静的坐在他身边听他说下去。

　　“我还没告诉你我母亲的事，原本想等秋宴过去之后再找机会好好跟你讲，没想到会是今天。”王之蕴将杯子里水一饮而尽。

　　不过他没有立即开口，等琼香把饭菜摆上来，他吩咐不准人打扰，这才和陆凝一边吃饭一边说起了他外族家的事情。

　　王之蕴的母亲闺名叫宋芳叶，是如今上京宋家的庶女，自幼在宋夫人跟前养大，规矩礼仪都是极好的，但就是性子有些平顺，不喜与人争抢。

　　当年宋家遭逢劫难，宋老爷和宋夫人便看中了她不会反抗，做主把她送给了老宣平侯为妾。

　　宋家当年的门第不算低，把女儿送人做妾让很多人都意想不到，这毕竟是件丢人的事。

　　可宋老爷和宋夫人一点没犹豫，甚至还极力促成。

　　王之蕴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有悲痛，“为人父母即便不能为子女做些什么，也万不该如此糟践，可他们却把我母亲当成一件东西送了人。”

　　这些还是宋芳叶弥留之际才说出来，更多的真相是当年宋家的劫难，根本就是老宣平侯一手造成，他为的就是把宋芳叶弄到手。

　　但老宣平侯自己估计都没想到，宋家人会那么快妥协，甚至都不等他开口，直接把宋芳叶送到了他身边。

　　于是老宣平侯对宋芳叶没了初时的处心积虑，大约得来的太容易便不知道珍惜。

　　也或者当年老宣平侯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他压根也没真的把宋芳叶放在心上，于是就有了宋芳叶后来的处境，也有了王之蕴后来的遭遇。

　　陆凝听的十分心疼，王之蕴寥寥几句却是讲述了一个女人如何被毁了一辈子，且这毁了她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高门大户之家正妻膝下多有养着庶出子女，好一点的便是不那么尽心而已，坏一点的就把这些子女当成工具，从来不管他们将来会如何，只要能为家族利益出力，便是死了也无所谓。

　　陆凝对其中弯弯绕绕知晓的不多，她阿爹只有阿娘一个妻子，后宅安安稳稳，这些年连一个乱七八糟的传言都没有。

　　她甚至听母亲林和抱怨过，人家家里都凑一桌麻将，他们家就只能凑个对打。

　　当然，听这个抱怨的时候，林和那灿烂的笑容和无比幸福的眼神不可忽略。

　　“都过去了。”她伸手想为王之蕴倒上一杯水，却被他一把拉住。

　　王之蕴握着她的手温柔却有力，陆凝甚至分心想了想他习武是用的什么兵器，怎么没感觉到他手掌中有茧子。

　　“我知道，但我不想你再经历这些，林家那些人，我会帮你处理。”

　　他的目光坚定，陆凝没来由心下感动，虽然林和和陆渊也疼爱她，可他们是亲人，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而在这一方面王之蕴显然是外人，可他还能如此说，陆凝真的有那么一点心动。

　　她反握住王之蕴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有这么一天。”

　　她其实想说她的父母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他们是她的靠山，绝不会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