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施舍
王思越淡淡的说道,那是之后的事情了,我九岁的时候,领着六岁的弟弟一起到了乡里的希望小学。那年我九岁,弟弟六岁。我穿着旧衣,弟弟穿着新衣。我牵着比我胖出两圈的弟弟一起来到小学,上同样的—年级。
这是爹娘的意思,为了让我看顾弟弟,理所当然要晚三年跟他一起上学,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说着,王思越的嘴角微微地扯动了一下,不对,按我爹的说法,这不仅天经地义,还是他的施舍。他是这样说的‘你迟早嫁人给别人生娃,念这些书屁用没有。但我去镇上赶集的时候看镇上女娃也都上学,你也就去吧。这十里八乡可没有第二个老子能这么疼女娃了。’,我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我听的时候也只是低着头盯脚尖,不敢看父亲的脸,不敢吭声,生怕自己的眼神和应答招惹到父亲的谩骂殴打,更怕自己错过上学的机会。说真的,我家没有穷得揭不开锅。这个小山沟沟里,在其他人还过着种庄稼、交公粮、靠山吃山的老实日子时,我爹就已经在我家屋后头用茅草和砖头垒起了一个猪圈,动起了养猪的念头。
我出生那年,我家后头的猪圈已经大到需要扩建三个格。为此,我爹还跟邻居起了冲突,被邻居老旦爷的三个儿子拿锄头砸破了额角,至今还留有一道张牙舞爪的疤。
‘要不是老子豁出这条命去跟他们干,可能早被那帮断根儿的畜牲给打死了。’,我爹说起这事来总是满肚子怨气,怨自己当时没有儿子给他撑腰,‘他们老旦家的福气就折他三儿子这了,连生四个闺女,一个带把儿的没有,活该绝户!’。说起来也好笑,我爹骂完这句话后,很警惕地收声安静了几秒,竖着耳朵听门口有没有人经过。因为这样的诅咒让邻居听去是会闹出人命的。在农村,骂人绝户,比让外人上了他媳妇还要严重得多。
然后来,猪圈建成了吗?
自然是建成了,就算如此,我这个强硬的爹也丝毫没让半寸,硬生生把猪圈扩出去了。他靠着养猪赚了些钱,然后把养猪的钱全部花在弟弟身上,把他养成了另一头肥猪。而我从小就在这头肥猪的身边,洗他的尿布和一切衣裳,供他取乐,做他磨牙的靶子。
供他取乐,做他磨牙的靶子?夏久久皱起来了眉头。
王思越和夏久久似是解释的说道,刘或三四岁的时候,力气极大,也不知道从哪学会了咬人。我娘叫我看着他,他稍有不如意便对我拳打脚踢,咬得我满胳膊都是牙印。我之前举着胳膊给我娘看,我娘只是说‘他一个小孩子能打得你多疼?又没给你咬破,你让着他就是了。’几次之后,我再也没跟我娘告过状,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公平处理,甚至在我告状之前就用眼神恐吓我让我闭嘴。我弟知道母亲的态度,此后更加肆无忌惮。
不只是这些,他曾用木头板凳砸过我的头,穿着父亲去城里给他买的旱冰鞋往我小腿上踢,正中腿骨。虽然那一整天我都没法站直,却还要帮父母挑饲料喂猪食。而弟弟则在一痛一拐、强忍眼泪的我身边像蜻蜓一样飞舞、滑行,炫耀着他的旱冰鞋。我却只能抿着嘴,沉默不语,眼泪风干在眼里。
所以当我领着他进入一年级的教室时,所有人——大部分都是男生的目光,包括教师的目光,从肥头大耳的弟弟身上掠过后,就都长久地停驻在穿着弟弟旧衣裳的我身上。我虽然发育得瘦弱矮小,但弟弟的旧衣裳还是遮不住全部身体。我那时候小,却还是能读懂教师和同学眼里内好奇与嫌弃,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我未明的东西。
说到了这里,王思越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半天才缓缓的把这口气给吐了出来,同样是缓缓地说道,直到很多很多年后,我才明白,那些我当时未能理解的情绪,叫作恶毒。
抱歉,浪费你的时间,让你听了这么长的一个无聊的故事。
我并没有觉得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夏久久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语,其实在这个时候,夏久久作为一个和王思越完全不一样的人物,只是简单的表示着自己对王思越的遭遇感到同情和遗憾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真正受的苦难的人从来都不缺少同情和遗憾。
这个世界人们的同情心实在是太泛滥了,哪怕就是一只猫猫狗狗受了伤,或者是城市里有几只流浪猫、流浪狗迫不得已的靠着乞讨为生,就这样的事情都值得让那些人在网上深深地表达自己的同情怜悯之心。可是真正的去为那些受伤的猫猫狗狗送药的治疗伤口的人又有多少呢?会玩那些流浪猫、流浪狗捡回家的人又有多少?那些同情可怜叫得欢的人顶多就是给它们一顿不要的剩饭剩菜罢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告诉我之后发生了一些什么,我很乐意继续听下去。说着,夏久久伸出舌头不安的舔了舔干燥的嘴角,后来呢?你是怎么样摆脱这样的家庭的,拥有这样的原生家庭实在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他,也就是我弟弟的学习成绩并不好,他们每天在学校做的事情无外乎与和别人一起玩闹,他有爹娘的疼爱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读到了初三就实在读不下去了,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而我,只能借着这个机会拼命的学习,这是我救自己的唯一的机会。只要我学习成绩够好,能够拿到第一名就能够拿到奖学金,因着我能拿这些钱回家,九年义务教育,尤其是在我们那个村,学费花不了几个钱,爹娘也愿意这样划算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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